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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部分

少奶奶問了幾句二少爺的情況,我便說著涼了,所以沒親自過來,少奶奶拉著我說外面一條街都著了火,韓奶奶家估計也難免,還不知道安危如何,二少爺那裡只有多靠我留心什麼的,我答應著,就有幾個婆子慌慌張張地跑來說,她們剛才清點廚房等各處屋子,發現幾個儲物倉庫裡的糧食乾貨,全被老鼠糟蹋完了!尤其是大米、豆子,竟都吃了個乾淨,若不是看到咬得破破爛爛的米袋子還在,真以為是進賊了呢!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少奶奶責問道:“不是都鎖好了門的?怎麼會進老鼠?白日裡你們個個還說把能逮的老鼠都逮完了,可這到了卻又來說老鼠把所有東西都吃了?”

那些人哭喪著臉解釋說確實打死了好多老鼠,哪知道怎麼又憑空冒出比原來還多的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悄悄地退了,回這邊院子的路上,想起子兒常唱的那支歌:“稻兒葉青青、稻兒葉黃,桂子兒落花樹娘娘;稻兒葉青青、稻兒葉黃,米粒兒落花樹娘娘。”

她是引發鼠患的妖怪麼?她和她的娘,對這個人間天道究竟心懷了多大的怨氣呀?她們究竟是活著,還是早已死去?一個變做猙獰滴血的搶兒怪鳥,另一個如瘟神疫鬼一般,現則災禍鼠患;那些老鼠就像永遠吃不飽、吃不夠餓鬼……餓鬼?我猛地腦子裡像被敲了一記,是想起了一個我最不願想起的人,或者說,是披著人形外皮的餓鬼——春陽!

關於他的一切,都是慘絕人寰的噩夢,那餓鬼道的餓鬼,天生便負著前世深重的罪孽,雖與人一樣,能生兒育女,但餓鬼一胎,少則生幾十,多則生數百……鬼母自己耗盡了體力,即使愛子如命,但對那麼些鬼嬰也無力一一撫慰,而鬼嬰們出生便飢渴焦灼,結果就是,那些嬰孩們在母親面前,開始互相啃噬就近身邊的兄弟姐妹的血肉,直啃噬到最後一個……而春陽是例外的,他天生有未泯滅的慈悲和威德,阻止了兄弟姐妹間的自相殘殺後,寧願到人間做個以色事人的卑微孌童,獲得人間富貴的煙火血食去供養自己的鬼母與同胞……那些得不到哺育的餓鬼孩子,又多像極了永遠吃不飽、吃不夠的老鼠。

子兒,不也是得不到娘哺育的孩子麼?孩子吃不到孃親口喂的米飯,也許永遠也吃不飽……

“稻兒葉青青、稻兒葉黃,桂子兒落花樹娘娘;稻兒葉青青、稻兒葉黃,米粒兒落花樹娘娘。”我的嘴裡不知不覺將這首歌哼了出來,這歌裡也深深藏著子兒的怨恨吧?是誰註定這對至親的親人在千年、萬年都不得相見一面的?子兒只是個想念母親的孩兒罷……我想起了我娘,竹枝兒巷應該未被鬼車鳥的惡血波及吧?爹孃和弟弟,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八、奈何包

自舊年底到新年開春,江都這地方,雨師不按了日夜時辰下雨,風伯也沒了輕飆清籟,不是摧花就是拔木,這樣三九寒天裡,人都快熬不過去了,可竟也阻不了城裡城外、方圓好幾百裡的鼠患,因了去年年景就不好,大米小米都漲到二兩八錢一石,各家存的那點主食,沒能好好在庫裡過上一冬,就又被老鼠吃去一大半。糧商思忖囤貨抬價,於是城南城北,關門歇業的大有人在。好不容易到了春雨驚蟄的時節,農家下了旱苗,不曾想一場嚴霜又把禾苗凍得稀爛,一幕長天每日下,都是沒有云氣、沒有陽氣,陰不陰、霾不霾的,晦暗得對面瞧不見人,到了夜晚又雷霆雹冰,雨雪交下,這樣情景時疾時緩,一直持續到立夏前,才算收斂了些,可凶荒卻已經釀成,大戶人家有餘糧現錢的還好度日,小門小戶就真是沒得飽飯吃了,一冬里路邊三不五時就餓死個把人,那僥倖沒餓死的,有的靠吃老鼠過日,更有慘烈的,據說還是靠偷人家苫房堆的爛草回來,磨成粉末調糊糊吃罷了。

來年春發,鼠患過後,不少死人加上死鼠都埋在了城郊荒山地裡,漸漸就生出瘟疫。我雖在嚴家的深宅大院裡生活,鮮少有外出的機會,但關於外面的種種事情還是聽說不少的,加上看到嚴家裡這些下人們的言行,一個個都變得離奇侮慢頑梗起來,有一次我到廚房做菜,就見李嫂炒好幾個菜以後,跟那幾個端菜的婆娘一起先拿手在盤子裡揀肉挑菜吃著,自己吃完才各自把手在身上抹一抹,端剩下的去各房,管雜役事項的唐媽也這樣,老爺夫人如果要吃烙油餅、蒸湯麵什麼的,她來傳話時就讓李嫂她們索性多多地做,一夥人先在廚房圍坐吃完一氣,唐媽幾個能主事的,還另要包一份回家去,反正就是這麼公然地拿主家的東西做梯己。恰巧開年大少奶奶小產臥病在床,家裡上下就越發地缺了管束,以麻刁利和唐媽的侄子那幾個為首,開始成群結夥地欺上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