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夜。

寒風嗚咽，長街孤燈人。

木製牌樓在勁風之下‘吱呀’作響，雪花打著旋的往衣領子裡面鑽。穿著厚厚皮襖的打更人黃三行走在青石長街，不時的敲擊幾下竹筒，嘴裡喊著讓人‘注意走水’的話語。

長街盡頭，一家麵攤還開著張。

老闆熬製的骨頭湯順著寒風飄香十里，誘人的香味吸引著一些在夜裡討生活的差人。

“老闆，三兩面條，二斤牛肉。”

黃三放下手中的竹筒，搓著手坐在了麵攤上。

太冷了。

打完更的黃三基本上每天都會在這裡吃上一碗麵條，他已經是這家麵攤的老顧客了，和老闆認識也有十來年了。

白鹿城是求仙之地。

也是平凡之地。

無數求仙失敗的外地人在這裡匯聚鑄造了這座大城。比起那百分之一不到的成功者，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才是這座城的主流。他們這些失敗者年輕時候也有過‘求仙’的夢想，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不切實際的夢想被他們放下了，剩下的都是柴米油鹽。

黃三是十六歲時候來的白鹿城，這一呆就是三十多年，現如今他已經五十二歲了。

仍然是光棍一條。

這世道，普通人活的難，討媳婦更難。

離開白鹿城他也不知道去哪，當初就是因為家鄉鬧夜妖，他才逃到白鹿城的。這麼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生活，比起外面的動盪，這裡起碼是安穩的，雖然日子清苦了一些，但好歹是能過。

他這種人的要求，本就非常簡單。

“今天怎麼這麼早？”

老闆下完面，專門給黃三舀了一碗骨頭湯。

熱騰騰的。

“大人們都睡下了，我走兩圈意思到也就行了，再說了，哪有那麼容易著火。”按規定，黃三這種打更人是要繞城三圈的，他負責的這邊街道三圈走完，最少也要到醜末寅初才行。

“也是，反正有仙長們在。”

老闆笑著說道。

反正現在也沒人，給黃三下完面以後，他便在對面坐著閒聊了起來。夜攤這種生意，本來就是做熟人的，世道艱難，麵攤難辦也是為了生存，白鹿城居住的消費，可不低。

“聽說你女兒快十四歲了？準備什麼時候讓她去測。”

成為仙長，是所有白鹿城生活之人的夢想。他們這一代不行，也希望下一輩可以成功。

因為仙長，是白鹿城的倚仗。

也是他們的希望。

有仙長的存在，他們這裡才不鬧夜妖，他們這些普通人才能安穩的生活。

“下個月吧，下個月海幫有一次招收弟子的機會，我會帶繡兒去看看。”提起女兒小繡，麵攤老闆老馮的領賞就露出了笑容。

他最驕傲的就是自己的女兒有資質！

這是城主府路過的一位大人物說的。

雖然資質不夠參加彭萊的仙門大典，但進入幫派還是有希望的。對於他們這些本地人來說，最實際的就是加入四大勢力了。儘管比不上蓬萊仙島，但也算是入了‘仙長’的門，運氣好點未嘗不能成為仙長。

在他們這些普通人的眼中，仙長就頂了。

“真好啊，不像我光棍一個，都沒什麼希望了。”黃三將最後一根麵條吃下，大口將骨頭湯喝下去。

暖意一直蔓延到胃裡。

因為打更凍僵的手腳總算是緩和了許多。

“誠惠，七文錢。”

老闆笑呵呵的說道。

“七文？怎麼又漲價了。”

掏出五個大錢的黃三不滿的說道。

“世道艱難啊，聽說外面又打仗了，好幾條商道都被切斷了。沒物資進來，價錢自然也就漲了。”老闆吐著苦水。他也不想漲價的，但最近日子是真的越來越難熬了。

不比那些幫派的大人物，他們最關心的吃的，住的。

“世道都這樣了，那些人怎麼還想著打仗。”

黃三心疼的多掏了兩個大錢。

那些大人物眼中沒有任何價值的銀子，在普通人的眼中要掰開來算。打仗是最讓人不安的，外面太平教鬧事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了。黃三他們這些普通人或許不知道背後‘黃泉’和‘天界’的事，但太平教他們是知道的。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擔心。

“大人物的想法，我哪知道。”

老闆接過大錢，仔細數了兩遍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