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緒之中的本辛頓,也是這樣想的。
“他們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對科薩爾說。
“是我,他們沒能。”
“我們自己呢?有的時候,我想到它的含義——雷德伍德的那個可憐的孩子——還有,你那三個四十尺高,可能!總而言之,我們該這樣幹下去嗎?”
“幹下去!”科薩爾喝道。由於不甚文雅的驚愕而抽搐起來,聲調比過去更高。“當然你要幹下去!你認為你生來是幹什麼的?光是吃飽了飯亂晃盪嗎?”
“嚴重的後果,”他叫道,“當然啦!多極了、明擺著的。明——擺著的。怎麼啦,漢子,這是你這一輩子唯一造出嚴重後果的機會了!可你卻想逃避它!”好一會兒,他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是地地道道的缺德!”他最後說,又像爆炸一樣重複說,“缺德!”
但是,本辛頓在試驗室的工作更多是伴著感情,卻不是熱情。他說不出來,到底他這一輩子要不要嚴重的後果;他是個喜愛平靜的人。這是個神奇的發現,當然不錯,相當神奇——但是——他已經成為靠近希克里勃羅的幾英畝不被信任的焦土的所有者,每英畝買價將近九十鎊,而且,他有時覺得,對於一個沒有野心的人說來,這已經是搞化學投機的一個嚴重的後果了。當然,他出了名——太有名啦。他所獲得的名氣已經不讓他舒服,整個兒都太不舒服了。
但是,研究的習慣在他身上卻很強。
有時——並不多,主要是在試驗室裡——除了他的習慣和科薩爾的論據之外,他還能找到別的什麼來促使他工作。這位戴著眼鏡的小小先生或許是中了什麼毒,割開的鞋子繞著高凳腿,手裡拿著夾天平法碼的鑷子,會在剎那間重又有了那種鮮活的洞察力,會又有了一種暫時的領悟力,看見那播撒在他頭腦裡的種子的永恆的開花,就像看見它在天空中一樣,在現時的種種奇形怪狀和偶然事故後面,看到了未來的正在出現的巨人和各種宏大有力的東西的世界——模糊,卻瑰麗,像是某個遠處閃耀發光的宮殿在掠過的一道陽光中顯現一樣。而現在,他卻只能工作著,就像那遠處輝煌景象並沒有映入他的腦海,在前面,他什麼也看不見,有的只是邪惡的陰影,巨大的斜坡和黑暗,冷漠的大生物,冰冷、狂野,可怕的東西。
2
在這複雜混亂的事件中,外部大世界的衝擊給予了本辛頓先生以名聲。這時,一個發光的活躍人物變得突出起來——在本辛頓先生眼裡,變成了外界事物的領袖和統帥。這就是溫克爾斯大夫,一個令人信服的青年開業醫生,他在這個故事裡已經出現過。透過他,雷德伍德才能用神食喂他的兒子。甚至還在神食公開大暴露之前,雷德伍德給他的神秘粉末就顯然引起了這位先生極大的興趣。所以當第一隻大黃蜂一出現,他便恍然大悟了。
他是這樣一種醫生,無論就風度、品德,還是就行事的方法和外貌而言,都可以簡潔恰當地用兩個字道破:“發跡”。他是個大塊頭,長得挺好,有一雙嚴厲精明而又膚淺的鋁色的眼睛,頭髮的顏色像石膏粉,五官勻稱,颳得乾乾淨淨的嘴巴周圍富有肌肉,身材挺拔,動作充滿活力、敏捷,能在腳跟上轉動,他身穿長外衣,系黑絲領帶,佩純金釦子和鏈子,他的絲帽有種特殊形狀的沿這,使他的樣子顯得比任何人都好些,聰明些。看來,他的長相和他的年齡是相稱的。在神食第一次神奇地公開暴露之後,他對本辛頓、雷德伍德和神食採取了一種令人信服的所有權的神氣,雖然報界作了相反的陳述,這種神氣有時還是使本辛頓不由得不把他看作整個事業的最初發明人。
“這些事故,”溫克爾斯在本辛頓暗示到將來神食逸出的危險時說,“都沒有什麼。不值一得。發現就是一切。發展適當,處置相宜,控制合理,我們就有——在我們這個神食裡,我們就有了一種真正可驚的東西。我們必須時刻注意它。我們絕不能再次讓它失去控制,而且,我們也絕不能把它閒置不用。”
他是肯定不想使這些東西閒置不用的。如今他幾乎每天都到本辛頓家來。本辛頓朝外一望,就看見他那完美無缺的馬車響著鞭子沿斯洛恩街駛來,在一個短得難以置信的間隔之後,溫克爾斯便會以一種輕快有力的動作走進屋來,他的聲音一下子充滿了全屋。他掏出些報紙,提供情況,發表評論。
“怎麼樣,”他會說,一面搓著雙手,“我們的情況怎麼樣?”由此談到當前關於神食的議論。
“你們知道嗎,”他會這樣說,“卡特漢在教堂協會談到了我們的東西?”
“老天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