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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起了一種荒唐怪誕的想象。雷德伍德看他,已經不是作為同類中的一個對手,一個道義上負責任的人,一個可以向之提出合理要求的人,而是某種犀牛樣的怪物,一個民主政治的叢林中出來的文明犀牛,一個進攻時不可抗拒、堅守時不可戰勝的怪物。他超然在這些劇烈的衝突之上。還有呢?這是個挑選出來要從人群中步步高昇的人。對於他,沒有比自相矛盾更大的錯誤,沒有比協調各種“利益”更有意義的科學。經濟的現實,地形的必要,剛剛觸及的科學寶藏,對他說來,並不比鐵路槍炮或是地理遊記更有價值。真正實在的只有群眾大會、組織委員會和選票——最重要的是選票。他就是選票的化身——幾百萬張選票。這時,在這場大危機中,在巨人雖受重創,但並沒有被打敗的時刻,這個“選票怪物”在滔滔不絕地講著。

很明顯,直到現在,他還什麼都不懂。他不知道有物理的規律和經濟規律,有數量和反作用,這些都不是人類的選票可以取消的,如果不予遵守,就得付出代價,遭受損失。他不知道有道德的戒條,那是不能以魅惑的力理來加以改變。或是被改變以後,必將招致暴烈的報復。面對著榴霰彈或者末日審判,這個人一定會到下議院的選票後面去躲避,這對雷德伍德說來是很明顯的。

現在他最關心的,並不是在南邊控制著營壘的力量,也不是失敗和死亡,而是這些東西對於他的多數票的影響,這才是他生命中最大的現實。他得打敗巨人,不然就只好下臺。他絕不是個容易絕望的人。在這種慘遭失敗的時刻,手上是鮮血和災難,眼前還有一場更為可怕的災難:當世界的命運在他頭上搖搖欲墜要倒在他身上時,他還能相信靠著發揮他的聲音、解釋、形容、一再宣告,便可以重建他的權力。沒有疑問,他是在惶惑,受罪;不過,只要他能堅持,只要他能一直講吓去——

他講的時候,雷德伍德覺得他時進時退,時而擴張時而收縮,雷德伍德在這場談話中所說的極其次要:楔子一樣突然插進去。“這全是廢話”。“不行”。“提出這個一點用也沒有。”真的“那你幹嗎要先動手呢?”

卡特漢是否聽到了他的話,很值得懷疑。他的話流過這些插入語周圍,真的,就像湍急的河水流過石頭。這個難以置信的人站在那裡,在他那公家的爐前地毯上面,說呀,說呀,口若懸河,精於詞令,似乎只要他的談話、解釋、他對立場和情況的介紹以及他的考慮和方案,只要這些東西的談論一停頓,就會容許某種對立的影響產生出來——發出聲來,這是他能理解的唯一影響。他站在那裡,在那稍稍褪了色的豪華辦公室裡,這個地方曾經有過一個接一個的人屈服於一種信念,即某種調停的力量是一個帝國有創造力的控制手段。

他越講得多,雷德伍德便越覺得都是廢話。

不知這人意識到沒有,當他站在那裡講著的時候,整個廣大的世界在活動,而不可戰勝的巨化的潮流一浪高過一浪;不知他意識到了沒有,除了國會開會時間以外,還有著別的時間,而且,以血還血的復仇者手裡也有著武器?外面,一顆巨弗吉尼亞攀援植物的一片葉子遮住了屋裡的光線,不知不覺地在敲著窗戶。

雷德伍德急於結束這場令人驚訝的獨白,逃出去回到神智清醒、有判斷力的狀態,回到那個被包圍的營地,到那個未來的堡壘中去。在那裡,巨化的核心,那些兒子們聚集到了一起。為此,他忍受著這場談話。他有種古怪的印象,即假若這場獨白不結束,他就會被它弄得暈頭轉向,所以,他必須抗住卡特漢的聲音,如同人對抗鴉片一樣。在這種咒語之下,事實都被歪曲了,而且還在被歪曲著。

這人在說什麼?

由於雷德伍德要給神食的孩子們報告,他有點覺得這些話還是要緊的。他得聽著,同時盡力保持頭腦清醒。

大段關於流血罪行的話。這是講演術。沒有用。往下呢?

他在提出一個協定!

他提議現在活著的神食的孩子們投降,到別處組織一個自己的社會。這是有先例的、他說,“我們可以給他們一塊領土——”

“在哪兒?”雷德伍德打斷他,在對方的議論之下屈服。

卡特漢抓住了這一讓步,他把臉轉向雷德伍德,聲音降低到講道理說服人的程度。那可以研究的。那,他極力聲言,是個次要問題。他接著講起了條件:“除了他們所在的、給他們的地方之外,我們必須有絕對的控制;神食和它的後果必須一掃光。”

雷德伍德發現自己在做交易:“那公主呢?”

“她是另外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