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檀禾一股腦兒給她塞了好多,“這個是治傷寒的,火燒瘡的,惡疰……”
元簪瑤抱著這些藥罐,一時有種自己不是來找她玩兒的,更像是來看病的錯覺。
大周每逢十五晚都會有花燈會,此夜不禁宵禁,准許百姓夜行於市。
傍晚時分,天邊的火燒雲格外紅豔絢麗,落日餘暉籠罩著上京城。
東宮門前的空地上,元簪瑤那輛馬車正停駐在此,靜靜候著。
甫一出東宮,元簪瑤便給檀禾戴上軟紗幕籬,她可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黃雀也在,三人同乘,元簪瑤高興得不得了,一張嘴就沒停下來過。
檀禾輕輕撩開車簾,眼眸抬起,朝外看去。
長長的青石路上,一眼望不到盡頭,天色雖還尚早,但已擠滿了人,兩側攤販揚聲熱火朝天地吆喝著,幾處投壺射柳的圍滿了人,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好不熱鬧。
風迎面而來,裹挾著無數刺激味蕾的香味,甜的,鹹的……
檀禾對這一切都很新奇,她像是初入其間的新生嬰孩,那雙明眸懵懂又渴切地看著這個熱鬧非凡的世間。
是完全不同的世界,望月山是靜謐的,東宮是肅凜的,而這裡充斥著濃濃的煙火氣。
馬車晃晃悠悠地停靠在一處酒樓前,三人一下車,守在門口的小廝一看是大主顧,當即快走幾步迎上前去,熱情似火地道:“元女郎大駕光臨,近水樓蓬蓽生輝,真是榮幸至極啊。”
元簪瑤一擺手,頗為大氣地說:“還是老規矩,凡是之前我點過的,通通呈上來。”
說罷,拉著檀禾和黃雀進了早早訂好的雅間。
元簪瑤活得很是恣意,這上京城何時開了新的食肆,哪家招牌又最好吃,她摸得是清清楚楚。
臨進包廂前,黃雀謹慎地掃了一眼四周,確認無任何異端,才放下心來。
雅間寬闊敞亮,東西兩側各設有一排梨木雕破圖風遮擋,燻爐香嫋,頗為雅緻。
檀禾取下幕籬,放置一旁。
小廝利落地倒好茶水,眼角餘光瞥到靠窗而坐的另一女郎,眼底是不加掩飾的驚豔,雪膚花貌,仙姿玉色。
黃雀察覺到,一記凌厲的眼光射過去,那小廝一驚,趕忙垂首退下了。
近水樓背處是一條臨河小道,三三兩兩坐著幾個說書先生。
雖不如前面喧嚷繁華,但道上也站滿了人。
酒樓客人飲茶喝酒,聽著其下說書先生聲情並茂的故事。
一個蒼老粗糲的聲音隨風飄上來,與這歡鬧的酒樓格格不入。
“今日老身不說書了,爾等可曾聽說過十七年前大周與北臨那場戰役?”
人群中一陣譁然,有人怒聲回道:“呵,怎敢忘卻,我等與北臨那是不共戴天之仇!”
“就是!”一時之間,狹窄的小道上充斥著同仇敵愾的氣氛。
老者捋了捋花白的鬍子,繼續道:“當初北臨夜襲攻城,燒殺搶掠,最可恨的是連朔州城內的嬰孩也不放過啊!天殺的北臨,竟將他們全餵了狼軍,息戰後城中盡是幼兒斷臂殘肢。”
他渾濁灰白的眼仁蒙上一層水簾,枯老的手掌緊緊抓握醒木,因激動而全身顫抖著。
其下義憤填膺,夾雜著女人低低啜泣聲,就連人高馬大的漢子眼圈都開始發紅。
“那一戰,我大周最後雖勝,但也損擇嚴重,先是鎮北王被圍戰死,再是元大將軍……”
近水樓裡,檀禾靜然聽著,不知為何,心臟突然抽疼了下。
就連一向嬉笑沒個正形的元簪瑤,在陡然聽到“元大將軍”時也是面容一黯。
黃雀見狀,動作迅速欠身關窗,老者和人群的聲音被隔絕在外。
元簪瑤是二房的,那位元大將軍正是她的伯父。
因著那一番話,他們一頓飯吃的很不是滋味。
等再出了近水樓,天色已黑。
伴隨著鑼鼓的喧天鬧聲,雜耍藝人的一樹火花迸炸,燈會上的燈盞一一亮起,華彩流光的璀璨花燈瞬間將夜空照得如同白晝般。
上京城沉浸在一片喧鬧之中。
長街之上,上到王公貴族,下到販夫走卒,幾可摩肩接踵。
兩位女郎看上去興致都不高,黃雀去隔壁攤上買了兩盞燈,一人一盞。
檀禾手裡的是玉兔娶親燈,元簪瑤的是一個金鯉捧珠。
“好看!”檀禾瑩白的手捏著燈盞,提起至幕籬下,手指戳了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