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斯夫人”,“伊莉莎白·克勞萊夫人”等等。
牧師住宅裡那幾位賢德好人從來不到大房子裡去,看見那討人厭的老糊塗躲著不理他,可是那裡發生的事情他們卻沒有一件不知道,天天防備著大禍臨頭。霍洛克斯小姐本人急煎煎的巴不得這件事快快成功,只可惜天地造化也妒忌她,像她這樣賢淑貞靜,用情專一,偏不給她應得的酬報。從男爵老是打趣著稱她“太太”。有一天,他冷不防走到客廳裡,看見她正顏厲色的坐在那架走了音的舊鋼琴前面(這鋼琴自從利蓓加在上面彈過跳舞曲子之後差不多沒有人碰過),嘴裡哇呀哇呀的亂嚷。原來她也聽過別人唱歌,正在竭力模仿。那指望她提拔的洗碗小丫頭站在旁邊聽得高興,搖頭擺腦的說:“天老爺!唱得真好聽啊,太太!”那腔調和上流社會里的高等蔑片不相上下。
從男爵看了,和平常一樣高興得哈哈大笑。那天黃昏他把這件事講給霍洛克斯聽,形容了十幾遍,惹得霍洛克斯姑娘臉上羞答答的下不來。老頭兒把桌子權當鋼琴,十個指頭在桌面上亂彈,口裡學她那樣大叫大嚷。他賭神罰誓的說這樣悅耳的聲音值得好好訓練,應該去請些唱歌教師來教導她,她聽了這話也並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的地方。那一夜,他興高采烈,和他的朋友那傭人頭兒一起喝了不知多少攙水的甜酒。直到夜深,他那忠心的傭人,又是他的好朋友,才扶他去睡。
半小時之後,屋子裡忽然亂哄哄的忙碌起來。這所大房子往常十分冷落,動用的只有兩三間屋子,那天晚上卻見一個個視窗都射出燈光來。不久,打雜的小廝騎上小馬急急的到墨特白萊去請醫生。再過了一小時,別德·克勞萊太太穿了厚底靴,裹著包頭巾,和別德·克勞萊牧師,還有她兒子詹姆士·克勞萊,一起從牧師住宅穿過花園,從大門進來,由此可見這位了不起的太太把大房子裡的事情打聽得多麼仔細。
他們穿過大廳和裝了橡木護壁板的小客廳(小客廳的桌子上還擺著畢脫爵士他們喝酒用的三隻空酒杯和空的甜酒瓶子),一直走到畢脫爵士的書房裡,可可的碰見那不乾不淨的緞帶姑娘,霍洛克斯小姐。她拿著一把鑰匙,手忙腳亂,正在把書桌和櫃子開啟來,一回頭看見別德太太戴著黑包頭,底下一雙眼睛亮湛湛的瞪著她,嚇得哇的一聲尖叫起來,一把鑰匙都掉在地下。
別德太太指著做賊心虛的黑眼睛姑娘大聲說道:“詹姆士·克勞萊先生,你們瞧她!”
霍洛克斯姑娘叫道:“他給我的,是他給我的!”
別德太太尖聲嚷道:“你這不要臉的東西,還敢說是他給你的!克勞萊先生,你是證人,咱們明明看見這個不成材的女人在偷你哥哥的東西,這是要處絞刑的,我老早就說她一定不得好死。”
這一下把蓓翠·霍洛克斯嚇壞了,跪在地下嗚嗚的哭起來。真正大賢大德的女人一旦看見冤家倒了楣,那真正是從心窩裡樂出來,決不肯隨便饒他,這個道理凡是認得賢德婦人的大約都明白。
別德太太說:“詹姆士,打鈴把屋裡所有的人全叫來,他們會齊以前不要停手。”鈴聲噹啷噹啷的響著,冷清清的大房子裡本來只有三四個傭人,都趕來了。
別德太太說:“把這女人關起來!我們親眼看見她在偷畢脫爵士的東西。克勞萊先生,寫一張正式逮捕她的公文。貝多士,明天早上你坐著那小車子把她送到沙烏撒潑頓監牢裡去。”
牧師是區裡的行政長官,他插嘴道:“親愛的,她不過——”
別德太太跺著厚底鞋嚷道:“怎麼沒有手銬?從前這兒不是有手銬嗎?她那該死的爸爸哪兒去了?”
可憐的蓓翠哭道:“是他給我的。不信你們問海絲德。海絲德,你看見畢脫爵士——你明明看見的——他給我的,——還是好久以前的事,——墨特白萊趕集以後第二天他給我的。我又沒問他要。如果你們說不是我的,就拿去得了。”那可憐東西說到這裡,從口袋裡掏出一副很大的水鑽鞋釦。這副鞋釦本來在書房的書櫥裡,她看著喜歡,剛從櫥裡拿出來。海絲德,那指望高升的洗碗丫頭,忙道:“唷,蓓翠,你真是壞了心腸胡謅。當著又好心又慈悲的克勞萊太太,還有牧師先生,(說到這裡她行了個屈膝禮)虧你怎麼撒起謊來了?太太,您請搜我的箱子,這兒是我的鑰匙,您拿著。我家雖然苦,我也是在慈善堂里長大的,可是我老老實實的不偷東西。你呀,蓓翠,挑了那麼多衣裳。我如果拿了一丁點兒的花邊和絲襪子,那我就永世不得上教堂!”
戴包頭的賢慧女人咬著牙罵道:“你這鈍皮老臉的死丫頭,把鑰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