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我記得廂房裡好像放著將軍用過的刀劍?趕緊去搬出來,別嚇著夫人了。”
下人:“夫人?”
張伯樂呵呵地捋鬍鬚:“是啊,我們有將軍夫人了。”
……
西院暫時還沒收拾好,季讓把人抱到了自己的房間。
鎮國將軍兩袖清風,賞賜多分給手下將士,從無私庫,房間便也顯得簡潔素淨,只窗前擺了只半人高的白釉瓷瓶,插著幾枝梅花。
花漸枯萎,但香氣猶存,半分朦朧半分清冷,一直縮在他懷裡的小姑娘慢慢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張望。
季讓把她放在外間的軟塌上。
她看上去又瘦又小,滿臉血汙,裹著他的披風縮成一團,不敢抬眸看他。
季讓掩上門窗,掩去了冷風飛雪,又把塌邊的青銅暖爐點燃,屋內總算騰起了一些熱氣,他在塌邊坐下來,怕嚇到她,儘量把嗓音放得輕:“還冷嗎?”
小姑娘低著頭,墨髮散在兩側,看不清臉,只微微搖了搖頭。
季讓想了想,又問:“餓不餓?”
她還是搖頭。
殺伐果斷的大將軍,頭一次感到束手無策。
他自小在軍中長大,身邊都是一群粗老爺們,這些年南征北戰,性子磨得愈發堅硬。他知道該如何掌管二十萬大軍,卻不知該如何跟一個彷彿自己兩根手指就能折斷她手腕的小姑娘相處。
好在親衛很快來敲門,打破了他的尷尬:“將軍,熱水已備好。”
季讓沉聲:“知道了,下去吧。”待屋外人影離開,他才起身,垂眸看眼前的小姑娘:“我帶你去沐浴可好?”
她終於沒再搖頭,抬頭看他時,眼眸又清又軟,小聲問:“將軍要把我留在府中嗎?”
季讓笑了笑:“你想留下來嗎?”
她抿了下唇,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他俯身,伸手把她抱起來,轉身朝外走:“那就留下吧。”
小姑娘在房內沐浴的時候,季讓就守在門外。沒多會兒張伯就捧了套乾淨的衣裙過來了,“府中少有女子衣物,已經派人去採辦了,這是夫人當年留下來的,將軍你看……”
季讓接過來:“無礙。”
張伯興高采烈,搓了搓手指,又問:“將軍帶回來的這位姑娘,姓甚名誰,年方几何,可有婚配,父母尚在?”
季讓略微思忖:“她叫戚映。”
張伯:“沒了?”
季讓:“沒了。”
張伯:“……”
季讓笑吟吟拍了拍張伯的肩:“等她休息好,你自己問她便是。儘快把西院收拾出來,對了,屋內多放點暖爐,她怕冷。”
居然知道疼人了。
張伯頓時滿臉欣慰,領命下去。
過了會兒,屋內的水聲漸漸小了,季讓一介武將耳力過人,他敲了敲門,水聲瞬間消失,幾乎可以想象小姑娘僵在水中的模樣。
他無聲哂笑,清了清嗓子:“我找了乾淨的衣服,給你拿進來好不好?我不過來,就搭在屏風上,你自己取。”
小姑娘軟綿綿的聲音伴著水汽傳出來:“好。”
他推開門,屋內熱氣縈繞,門口一架六扇開合的山水翠屏,上繪池月修竹。他說到做到,將衣裙搭在屏風上便轉身掩門。
門後窸窸窣窣,很快,小姑娘就穿好衣裙出來了。
褪去一身血汙,少女白衣綠裙,眉眼映著飛雪冷月,比宮牆內團簇的白梅還要清麗。
天色已經暗下來。
季讓領著她繞過迴廊,回房時廚娘已經把飯菜端了上來。季讓對下人向來和善,沒有主僕之分,廚娘眼見跟在他後面的漂亮小姑娘,眼睛都笑彎了:“府中難得有女眷,姑娘先吃著,有哪裡不合胃口的或者想吃的,儘管跟我講。”
戚映羞怯地點頭,待看見桌上飯菜,暗自吞了下口水。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好吃的。
這些年隨著流民東奔西逃,鬧饑荒的時候連樹皮都嚼過,將軍府饒是再清簡,也強勝於她曾經的日子。
這個人不僅救了她,還送她衣服,給她食物。戚映感念地看了身前的男子一眼,乖乖在他身邊坐下。
她有些拘謹,將軍不動筷,她也不動。將軍沒有夾過的菜,她亦不會去碰。
吃到一半的時候,季讓突然喊她:“映映。”
戚映筷子差點沒拿穩,緋紅從脖頸一路攀至耳後,像三月暮春嫣然而盛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