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課桌上,籠在日光中,明明窗外陽光燦爛,可他卻像獨自一人待在冬雪天,渾身都是寒氣。
戚映抿了下唇,跑回二班教室,再回來的時候,掌心捏著一顆草莓糖。
她走過去,在他身邊蹲下來,小聲說:“吃糖嗎?”
季讓身子動了一下,可還是沒抬頭,好半天,低低的啞聲傳出來:“映映,我有點難受。”
她半跪著,小腦袋枕在他腿上,輕聲說:“我陪著你就不難過了。”
那是他對她說過的話。
他笑了一下,臉埋在臂彎中,聲音顯得低而悶:“小傻子,剛才是不是偷聽牆角了?”
她腦袋輕輕蹭著他的腿:“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氣了嗎?”
他身子往後靠了靠,還是趴著,但臉朝下,能看見蹲在身邊的小姑娘。她朝上偏著,他朝下偏著,在小而低的空間裡對視:“不生氣,我不會生你的氣。”
她輕輕笑起來,也不說話,就這麼半跪著,枕著他的腿,乖乖地看著他。
季讓心裡面又疼又軟,抽出一隻手,指腹蹭了蹭她的臉,低聲說:“我告訴你我的秘密好不好?”
她“嗯”了一聲。
他指腹摩擦著她的臉,輕聲說:“以前,有一個小男孩,他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爸爸是武警,媽媽是畫家,小男孩從小就很想當警察,很小的時候就拿了全國射擊的冠軍,他想成為像他爸爸一樣厲害的人。”
“可是後來,發生了一場暴亂。那場暴亂中,小男孩的媽媽被劫持了。武警爸爸去奉命去救人,到現場的時候,發現還有另一個孕婦也被劫持了。”
說到這裡,他手指控制不住地發抖,怕弄疼她,離開了她臉頰。
戚映感覺到少年粗重又壓抑的呼吸。
她伸出手,握住少年冰涼的手指。
她手軟軟的,不管什麼時候都很暖和,從他指尖開始,一點點溫暖他冰涼的身體。
“情況很緊急,匪徒很快就要槍殺人質。那個時候,只來得及救一個人。那個武警爸爸,沒有選擇救媽媽,而救了那個孕婦。”
本來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回憶這樣的過去。
可當著小姑娘的面說出來,卻好像並沒有想象中的難受。
戚映枕著他膝蓋,往裡蹭了蹭,伸手環住他的腰,小聲問:“那小男孩呢?”
“小男孩很難過,也無法接受。可那些人都告訴他,武警爸爸做的選擇是正確的,他這是大義的犧牲,是作為軍人的責任。好像他媽媽……”他頓了頓,低低笑了一下:“該死一樣。”
可是憑什麼呢?
憑什麼用她的犧牲,去換屬於他們的榮譽?
那個孕婦活了下來,可她肚子裡的孩子最終還是死了。
他憎恨這些人道貌岸然的正義,他憎惡他們所謂的奉獻犧牲,他甚至覺得噁心。他扔了他曾經贏來的所有獎盃,踩碎了曾經要當警察的夢。
他過得渾渾噩噩,直到有一天,看到那個被救的女人出現在他家。
季偉彥救了她。
還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