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不遠處一個人影映入眼簾。竟然是微醺。
他手裡提著一隻竹籃,神色略有哀慼。
“微醺!”
梅非衝他招招手,縱身幾下子,落在他面前。
“小非?”微醺有些驚訝。“你怎麼會在這兒?”
梅非搖搖頭。“我跟無辛上雲袖買衣裳,卻遇上了一個怪人。別提了,你呢?怎麼會在這兒?”
微醺勉強地拉了拉唇角。“我來拜祭孃親。”
梅非聽陶無辛說起過,微醺的孃親在很多年之前就已經過世。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在這個時候來拜祭。
“微醺,你看上去不太好。”梅非有些擔憂。
“只是想到些舊事。年三十是孃親的忌日,所以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來。”微醺轉頭望向路那邊,神色悵惘。
當年名滿平陽的箜篌娘子,淪落異鄉,孤苦伶仃了一世,最後葬在西蜀,永遠也回不去了。
兩人沿著小路慢慢朝外頭走,從大路上傳來的鑼鼓鞭炮之聲不絕於耳。
“十年前的那個新年也是如此。”微醺忽然輕輕一笑。“每家每戶都在慶賀新年,喜慶團圓,而我和我娘卻呆在家裡,連買肉吃頓餃子的錢都沒有。我娘她心有所感,舊疾復發,就這麼去了。”
梅非嘆息了一聲。“微醺,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何你孃親會到了西蜀來?還有,你爹——對不起,我問得有些冒昧。你要是不想說也沒有關係。”
微醺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其實沒什麼不能說的。我爹是平陽的官宦子弟,他與我娘相識的時候,家中已有妻子。”
“我娘很愛我爹,她懷了孕,滿心以為他會將自己娶進府中為妾室。誰知道卻莫名其妙遭人追殺,不得已才逃到了西蜀。生下我只後,她不敢重操舊業,怕會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所以我們的日子才會過得那麼困頓。”
“那你爹呢?”
他搖搖頭。“我爹他一直沒有出現。誰知道呢?說不定那些人就是他派的。”
“別這麼想。也許你爹他是想幫你們的,卻出於某些原因而無法行動。”
“也許罷,不過娘都已經過世,再說別的都沒有意義。所幸我遇到了世子,被他帶到了府裡。否則也許我也早在那一年就餓死了。”
梅非的情緒也被他所染,生出些惆悵。“微醺,你恨麼?”
“恨?”微醺笑了一聲。“孃親剛過世的時候,我的確恨過一段時間。可是恨又如何?我既不能報仇,更不能讓孃親再活過來。所以漸漸的,我也看開了。就當自己從未有過爹爹也好。”
“微醺,若有機會,還是去看看自己的爹爹罷。也許當年的事情是個誤會,也許他也一直在尋找你們的下落?”梅非垂下眼。“我爹他生前常說,為人一生但求不留遺憾,問心無愧。若你還有機會與父親再見,將這心結解開,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微醺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小非說的也是。只不過如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已經不是再尋回親情。”
“那是什麼?”梅非順口接著問了下去。
微醺淡淡一笑,卻沒有回答。
剛走到這山路的路口,陶無辛滿臉焦急地從天而降。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拉著她,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怎麼會跟微醺在一起?”
“說來話長。”梅非朝他搖搖頭。“我跟微醺是偶然遇見的。對了,雲萊和桃九沒事罷?”
“雲萊和桃九隻是被人點了昏穴,現在已經醒了。”見她毫髮無傷,陶無辛總算是松得一口氣。“晚膳時間快到了,我們先回去再說罷。”
年夜飯之後,照例是要守歲。陶無辛聲稱自己的頭疼病犯,要回房休息,便拉著梅非一同離開了。
回到寧遠閣,琦芳和幾個侍女準備好了暖爐熱茶和點心,便被陶無辛揮退。
窗外爆竹噼裡啪啦,窗內暖意融融。梅非半跪在臥榻上,趴著窗格朝外頭看。天空被爆竹映得忽明忽暗,隱約傳來孩童的歡笑打鬧聲。
“喝些茶罷。”
肩上略沉,她轉過臉來,接過陶無辛遞來的茶盞,朝他笑了笑。“這還是我頭一回沒有跟阿隱一起過年。”
陶無辛從身後抱住她,將頭放在她的肩窩裡,深深地呼吸。“想他了?”
“嗯。”梅非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往後鬆鬆地靠著他的胸膛。“不知道阿隱現在怎麼樣了。”
“放心罷,他好得很。”
梅非忽然想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