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想……”
陶無辛抬手撐在腦側,沒有言語。
每當他做了這個動作,就代表他想要安靜一陣子。微醺垂下眼。“屬下先行告退。”
越鳳山。越鳳派。漫山遍野的木槿花開。
木槿花生來獨特,每花僅開放一日,朝開暮落,從不拖延。無論多麼妍麗動人也好,第二天看到的,已不是之前的那一朵。人不能同時邁進同一道河流,也不可能連續兩天看見同一朵木槿,錯過了,再沒有機會。所幸這越鳳山上的木槿花多得叫人眼花繚亂,錯過了這一朵,也許還會碰到下一朵更美的。
梅非神色凝重,默然立於這木槿花中,黑白分明的水瞳一動也不動地注視著前方席地背對她而坐的散發男子。
“時機剛好。”她慢慢地說了這幾個字。
“未必。”男子沒有回頭,聲音遲緩渾厚。“還差些火候。”
“那就添柴加火。”
“不可心急。”男子身形動了動,將盤起的雙腿豎起來,慢慢直起身子,轉了過來。“好魚還得慢烤。”
“大師兄——”梅非突然笑得歡快,朝他奔過去,在他胸口上猛捶了一拳頭。“烤了那麼久還不好,你以為你在燉湯呢?”
男子吃痛地摸了摸胸口,移開身露出身後的烤魚架子。幾條肥大的鯽魚被竹籤子串了架在上頭,滋滋冒著油,濃香瀰漫。
“我說小五,你怎麼還恁大力氣?打得我心肝兒疼。”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偷偷烤魚吃。”梅非瞪了他一眼。“現在山上就剩了你一個,可沒人跟你搶了罷?”
男子訕訕一笑。“說實在的,你們都不在,我一個人吃著還真有些唇亡齒寒。”
梅非的唇角抽了抽。唇亡齒寒是這樣用的麼?就亂用成語這一點來說,大師兄果然一點兒也沒長進。
“對了,小六呢?”男子一張臉被絡腮鬍子遮去了大半,剩下一對精光內斂的細長狐狸眼。
“他在師父那兒。師父說你一大早就跑沒了影兒,我一琢磨著你一定在妃子湖邊上撈魚吃,就上這兒來尋你了。”
“怎麼著,這次回來,是長相廝守呢,還是短暫聚首?”
長相廝守……他究竟懂不懂什麼叫長相廝守……梅非黑了臉。“大師兄,你說話比從前還風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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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日記:
作為一朵一生只開一次且剛開就被人折了花枝拿來烤魚的木槿花,我感到壓力很大。
隱隱有種更加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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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上官逐月
梅非的大師兄上官久,年齡不詳,留了一大把絡腮鬍子,未曾娶妻,甚少下山。
上官久眯了眯細長的狐狸眼,頗為自得。“你和小六去了越州,小四跟小三去了平陽,小二嘛,又長年沒有蹤跡。我一個人在山上曲高和寡,只好去翻了翻師父書廬裡的那些書,學了不少風雅的詞語。如何,現在用得甚好罷?”
“甚好。”梅非一本正經。“注意保持。”
上官久歡喜地揉了揉梅非額前的碎髮。“小五果然深知我心。”
“大師兄,”梅非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把他看了好一通。“好歹你也是師父逐月掌的傳人,外頭傳得玄乎得不得了的逐月郎君,怎麼還這副德行?”她皺眉,大不滿。“你就不怕讓人看見,影響自個兒的形象?就算你不怕,也該為我們想想,咱們越鳳六傑的形象不容玷汙!”
上官久咳了咳。“小五,你不知道。最近有傳言說我這逐月郎君逐的是嶺南紅月,我這不是怕小三他不高興,所以——”
“所以你就故意把自己搞成這樣?”梅非忿忿。“三師兄他才不會那麼小氣。”
“這倒也是。真是冤枉,我連那個什麼紅月的樣子都沒見過,真不知道這傳言是哪兒來的。”上官久揪了揪鬍子,頗有些委屈。
“所以啊,清者自清。你弄成這樣,別人又會說,紅月要成婚了,逐月郎君逐月失敗,最終潦倒不堪,不修邊幅。這豈不是更給我們丟人……”梅非瞅了瞅他的臉。
“小五,你真是大智若愚。”上官久神色一肅,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說的沒錯,咱們六傑色藝雙絕,不能在我身上翻了船。”
梅非的臉徹底黑下來,隱隱還透著火光,正是要暴走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