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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珏心中一頓,立刻俯首道:“謝皇上恩賞眷託,臣性鄙才疏,只恐……”
永宣帝截住他話頭:“蘭愛卿之才學行事朕素來信任,庶人啟檀流於鄉野,朕唯恐其仍不知悔悟,愈發墮落。思擇一賢師教導,或能端正一二。朕本就覺得蘭愛卿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愛卿在禮部,職責重大,朕不能因啟檀一人置朝務於不顧。恰值愛卿告假,朕方才問詢愛卿。只是在假休之時仍勞累愛卿,庶人啟檀又如斯討嫌,朕和蘭愛卿開這個口,著實汗顏。”
蘭珏忙頓首道:“臣此庸碌資質,能得皇上之重託,乃臣之福分,亦是皇上對臣的恩典。臣必當兢兢竭力。只怕侍奉玳王殿下不力,有負聖囑。”
這事……確實燙手,也確實是個機緣。
玳王肯定用不了多久就會恢復王銜,有這番奉旨教導玳王的經歷,身價履歷便大大不同。待到今上有了皇子,擇師時,更多了一分備列入選的可能。
這代表了什麼,不必多說。
從這方面來說,永宣帝的確是給了他一份厚賞。
只是這份賞,真不好拿。
玳王本就驕縱,打小便無法無天,御廁裡的蒼蠅見他都繞道,對著皇上和太后都敬讓三分的懷王敢張口就喊瘸子皇叔,喊完了還抱著大腿要東西。懷王亦不以為意,要什麼給什麼,在眾多皇子中最疼愛他,府中的東西任他亂拿。
這樣的玳王,又正當狗也嫌的年紀,倘若別的娃是剛出爐的山芋,他就是才從油鍋裡撈上來的。
該怎麼管教?
管嚴了,得罪玳王,來日方長,定無好處。
若一味放任,草長鶯飛,廣闊田野,正好撒歡,玳王絕對生事。
事出必被牽連擔罪。
太得玳王歡喜,也不太妙。
其中分寸,把握得稍微偏差一星星,便會兇險重重。
蘭珏太陽穴突突亂跳,不曉得到底該給自己燒香還是燒紙。
而且,還有……蘭徽。
蘭珏不能不道:“只是……臣這番祭掃家墓,乃攜劣子前往……”
他本打算趁休假之際,儘儘身為人父的責任,帶蘭徽好好玩玩,劃劃船,釣釣魚,騎騎馬,放放風箏。
蘭徽對此行十分期待,這幾天都忘記了要裝模作樣學大人,常常趴在蘭珏膝蓋上問釣魚該怎麼釣,在山上會不會遇到老虎。吳士欣告訴蘭珏,蘭徽在偷偷拋彈丸練飛鏢,還從蘭珏書房順出了一本《山河異獸志》研究。
突然被這檔事砸中,該拿徽兒怎麼辦?
永宣帝道:“蘭愛卿的兒子是否與啟檀年紀彷彿?”
蘭珏道:“臣之劣子年方九歲。”
永宣帝含笑:“差了四歲,不甚多,可做玩伴,只要蘭愛卿別擔憂啟檀把他帶壞了。”
蘭珏真想道,皇上你說的太對了。
陪皇子讀書不是個容易活,蘭徽只是個從三品小官的兒子。
萬一再和玳王學得一招半式,對這個世間產生別樣的好奇,比如偷看後花園的老宋洗澡……
“劣子愚鈍,恐不堪陪伴玳王……”
“什麼玳王,已是庶人景啟檀了。”永宣帝肅然,“朕正要和蘭愛卿說,委屈愛卿暫為他師,朕賜卿戒尺一把,有不當的地方,該罰就罰,該打就打。”
蘭珏抱著欽賜戒尺退出御書房,臨告退前,永宣帝又道:“蘭愛卿是三月初一開始休假?”
蘭珏道:“是。”
此乃變相地命令,務必於三月初一前擺平察布察裡克之事……
蘭珏暗暗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層疊宮闕之上的蒼穹。
張屏出了南城門,沿路直上壽念山。
往壽念山去的道路修得和官道差不多寬闊,路邊的樹木亦修剪排列齊整,走不多遠,就有一塊木牌指示方向,牌上還刻繪著笑嘻嘻的作揖童子,格外喜慶。
山下一道山門,上書“靈慈福地”四字,山門左右亦各有一尊石刻童子,左側的抱著鯉魚,右側的捧著如意,頭頂抓髻,頸帶項圈,紅衫綠褲,手腕腳腕都套著金環,赤足踏在兩朵白雲上。
從山門和這兩尊童子的新舊上來看,應是在這四五年間立成。
童子身上的顏色,項圈和手足環上的金粉,都新近又刷補過,湊近尚能聞見氣味。
過山門便有一尊大銅香鼎,腹部銘刻“恩感孝念,善心福佑”八個大字。被香客摸得瓦亮。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