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呈樣式,等著太后和皇上過目的事兒就全由蘭珏來做。
好不容易太后看上了一個樣式,蘭珏鬆了一口氣,出皇城時,卻遇見了曾與他一起閱卷的翰林院學士吳景莘,吳學士愁眉深鎖向他道:“蘭大人,大理寺或御史臺的人找過你沒?”
蘭珏一愣,吳學士留意看了看他的表情,低聲道:“難道,蘭大人還不知情?誰曾想一個試子被殺,竟牽扯了這麼大,連你我都不得安生。”
蘭珏道:“……蘭某實在雲裡霧裡,還望吳大人詳細解惑。”
吳學士再嘆氣道:“就是試子馬廉被殺一案,今天開審了,刑部查到馬生是六年前陳子觴一案的案犯馬洪的親弟弟。刑部抓住了另一個試子,是陳子觴的弟弟,刑部那邊判斷,可能是陳子觴的弟弟殺了馬洪的弟弟,替兄長報仇。大理寺說,刑部的判斷不對,殺馬廉的人,其實王太師的小公子,王宣。”
蘭珏又怔了怔:“這可是……”
吳學士遙望著天邊:“大理寺查得,在會試入場時,馬廉的舉止就有些怪異,晚上,還有考生聽到空試房中有哭聲,一個考生考試時癲癇發作,被抬出了考場。鄧大人覺得,這件事和馬廉被殺或有關係,就封了試院去查,結果發現,試房的床下,都被人做了印記,疑似與科考舞弊有關。有人提前洩了題……馬廉能中,亦是因為舞弊,萬幸啊,蘭大人,當日,你亦是中意張屏,未曾舉薦馬廉,否則可是說不清了。”
蘭珏道:“實在是萬幸,只是,當日劉大人一力舉薦馬廉,假如刑部查到的是真事,當日馬生的哥哥可是雲太傅定得罪……蘭某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吳學士嘆道:“出考卷的朱大人和高大人已經被大理寺帶去問話了,劉邴也自身難保。兩個監場官已在牢裡,一場科舉,鬧出這般大的簍子,唉,假如那一天,李大人不是臨時起意,不再舉薦那個名叫張屏的試子,或許就不會有今天這般一塌糊塗的局面。”
搖頭而去。
次日上午,蘭珏剛下朝,便見大理寺沈少卿領著幾個公人,守在他轎前。
蘭珏已心中有數,微笑向沈少卿道:“沈大人這是要給蘭某上枷鎖,還是鐐銬?可要蘭某先自行把官服脫下?”
沈少卿拱手道:“不敢,不敢,今日三司會審試子馬廉被殺一案,有一事想請蘭大人前去詢問,只是堂上作證而已。”
親自挑開一旁馬車的車簾,讓蘭珏上了車,徑直到了大理寺。
三司會審的公堂,設在大理寺。
蘭珏上了堂,只見鄧緒與御史臺都大夫卜一範端坐堂上,堂下跪著陳籌、王宣和另外兩個書生,站著劉邴。
堂下三司的屬官品階低於蘭珏的,皆垂手避讓,陶周風竟然沒有與鄧緒和卜一範同坐,而是坐在旁側的一張小桌子後,一臉傷感,王硯站在陶周風身邊,面色比平時紅些,像是剛剛與誰激烈爭執過,向蘭珏點頭笑時,還有些勉強。蘭珏先與鄧緒和卜一範和陶周風見禮,再含笑道:“蘭某涉案之人,諸位大人不必多禮。”
鄧緒道:“哪裡哪裡,只是請蘭大人作證人,絕無涉案之說。”命人搬椅子,讓蘭珏坐,蘭珏只在與王硯對面的位置站著,躬身向堂上道:“鄧大人和卜大人有什麼要問下官的,請說。”
鄧緒道:“蘭大人,當日審評會試考卷時,諸位審卷官中,劉邴的行徑是否有些反常?”
蘭珏道:“下官並未察覺什麼反常,當日劉邴大人因舉薦考生,與李方同大人微有爭執,這在審卷中,本屬常見,考官擇選考卷,本就如同工匠擇選美玉,若遇上特別投緣的文字,往往愛不釋手。”
鄧緒道:“也就是說,蘭大人並沒有看出,劉邴乃是收了賄賂,才舉薦馬廉的?”
蘭珏微微皺眉:“科考閱卷,歷來都是擇定了考卷之後再開封檢視考生姓名,以往還有謄錄一項,後因有些試子字跡潦草,謄錄易有疏漏,所以先帝改制,不再謄錄,審卷官一開始並不知道自己審哪部的卷子,劉大人所閱的綸部考卷,當時差點就是下官審了。”
劉邴看著蘭珏的目光中充滿了感激。
鄧緒頷首:“那麼劉大人,本寺便不明白,你為何有恁大能耐,偏偏審得了馬廉那一部的卷子。”
劉邴盯著鄧緒道:“下官也不明白,鄧大人為何口口聲聲,只說我收了賄賂,方才舉薦馬廉,馬廉的卷子陶大人與諸位主審官都看過,頗有才情,鄧大人無憑無據,何以汙衊下官?”
鄧緒道:“既然把劉大人請到堂上,自然就有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