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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
許多副白骨。
不少都還很完整,以各種姿勢躺在大池之中。
池水清得詭異,像一塊毫無瑕疵的水晶。一縷縷青色的髮絲一樣的草從這些白骨之中向上伸展,還有一朵朵半透明的圓花懸在水中,向下伸出長長短短的觸鬚,身體中帶著一抹嫣紅。
接近池邊時,易行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易安和易定左右扶住了他,和初又塞給他兩顆丹,易行挺直脊背:“師叔祖,弟子只是不喜歡這裡的氣味。”
和初道:“這兩顆丹也能塞在鼻孔裡,你隨意。”
易行接過丹,還是塞進了嘴裡。五叔公神色凝重,指點我等看岸邊的一塊平整空地,它向水池處稍微延伸,如一塊專供垂釣或休憩的臺子。
昔日,應是有人常常站在這裡,觀賞著池內。
又幾位道友再引我等到旁側,水池不遠處,有一方花圃,幾株大樹挺立在長草亂花中,很是眼熟。
前方的某棵樹,分明就是幻象中的魔所躺的地方。
樹下的草地,凸凹不平,草長得不甚均勻,有些茂盛得詭異。一位道友沉默地用樹枝撥開草莖,露出的土是近黑的暗紅。
我盯著那裡,似乎能看到血中那魔的傷口骨肉中淌進土裡,魔的手指深挖入土中,最終又無力地鬆開。
而後,當那身軀徹底變成一具白骨,他被拖走,丟進池塘中,這裡被隨意打掃,踩平。
不,或者根本沒有打掃,骨骸沉入水池後,很快會有一具新的鮮活的□□被拖來此,壓在上一具的痕跡之上,換成新的痕跡。
到底有過多少個?
我腳下踩的地,浸透了多少血?
這些草,這些樹木,被血養著,如斯繁茂。
我的鼻中也塞滿了淡淡的腥,引我等過來的道友簡潔地說:“那邊還有,好幾處。看來這妖邪喜歡在外面。”
我們這幾人都沒說話,沉默地回到水池邊。
五叔公摸出一個瓷瓶,拋到水池上空,瓷瓶金光閃爍,變得碩大,瓶口向下,將池水嘩嘩吸入其內。
幾位道友拿著筢子等物將水草撈到岸上,那些大花一被撈起,便像水泡般啪地破了,流出甚是噁心的黏液,草地上跟著冒出一股股煙,被沾上的草迅速枯死。
我瞅著這些,不知怎麼卻想到了那間樸素的書房,那個有著微冷淡香的臥房,白色的紗帳,羊脂般的玉床,那個裝滿稚童般字跡的亮閃閃的盒子……
池水被徹底吸乾了,光滑的池底也如同羊脂玉,與那些白骨一道,在幻境中的陽光下泛出亮亮的光。
我的口中也泛著奇怪的味道。
五叔公與經老爺各自站在水池的一邊,擺著一模一樣的捻訣手勢,雙唇同樣開合了幾下,各拍出兩道光,五叔公的亮點,經老爺的範圍大點。
光束匯聚到一起,落在那些白骨之上,白骨外迅速裹出了一層幻影。
都是男子。
相貌各異,但都年輕,英俊。
有人,有魔,幾副動物的骸骨也幻化成的年輕男子的形貌——還有妖。
躺在左邊靠近池壁的,就是幻境中的魔。
此時化作幻象的他們都面色平和,是平日裡的樣子吧,支存鬱丟擲一個卷軸,純白的布面自動繪出了他們的形貌。
光束慢慢變淡,骸骨上的形容也漸漸消散。
五叔公與經老爺收回手,都一副脫力的模樣,閉目調息許久,方才又睜開雙眼。
支存鬱道:“這些骸骨,當要如何處置?”
他這話陡然刺破平靜,我才恍然發現,眾人都一動不動地沉默了很久。
又過了片刻後,五叔公的雙唇動了動,沙啞道:“這些遺骨,也不知已存放在這裡多久。”
支存鬱道:“這些人,可以等我們出去後,查一查各處的失蹤人口,幫忙找尋一下。但是魔或妖……”
和初道:“依貧道看,這些遺骨,還是暫先歸葬在此處罷。”
五叔公與經老爺頷首,我等也以沉默代表同意。
這些骸骨浸泡了那詭異的池水,也不知能否帶到外面。
即便帶到了外面,也只能就近安葬。
五叔公長嘆一聲:“人死軀殼若塵土,就入土為安吧。”
我等繼續以沉默表示贊同,沒誰提出,要把人、魔、妖的骸骨分開,此情此景,沒人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