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種複雜的環境中生活下去,是所有動物的本能追求。
對於人來說,生活在這個複雜的社會上,該如何好好地活著,就更是一門深奧的學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生存之道。
有的人八面玲瓏、長袖善舞,走到哪裡都能如魚得水,有的人木訥低調,雖然不顯眼,但不管到哪裡,都能踏踏實實做事情,也能活得很好。
前者憑機智,後者憑付出。
但周嫫不是,她活著,憑的是直覺。
事實上,一個執著到近乎偏執、純粹到近乎透明、又倔強到不顧一切的人,即便是在某方面擁有特別優秀的才華,走到人群中,也總是不受歡迎的那一個,這個社會上人們更喜歡與之相處的,還是那些稜角少一些、性格更平和的人。
所以,既然是不太受歡迎的人,那要麼改變自己,去迎合別人、迎合社會,要麼就要有發達的直覺,能夠在人群中一下子就捕捉到那些善意的、可以親近的氣息。
所以,周嫫在敦煌住了十幾天,從來都沒有和任何人說話,也從來都不搭理任何人的搭訕,但一面之下,她卻只憑直覺就感知到,某個人是和她自己同一型別的動物。
於是,她在完全不知道李謙叫什麼、是什麼人、來自哪裡的情況下,居然就直接去問清了房間號碼,找他一起喝酒,而且是完全不設防的大口喝酒。
一瓶五十二度的本地白酒,李謙喝了大約能有二三兩,其它全部都進了周嫫的肚子,而且從頭到尾。她連一口花生豆都沒夾,就純粹的喝酒。
一杯接一杯。
她甚至也不催李謙,似乎對她來說,真的是有個放心的人在對面坐著、看著自己喝就可以了——如她自己所說,她並不是要人喝酒。而真的就只是想找個人陪她喝酒而已。
但是,她酒量似乎很好。
七八兩白酒下肚,居然才只是微微紅了臉,居然走路都是穩穩當當的。
李謙掃蕩完了一大盤抓炒羊肉,然後兩人愉快地結了賬、溜溜達達的往回走。
夜色已經很深,街頭仍有不少的外地遊客在遊蕩、吃飯、說笑、拍照。
這裡白天很熱。但夜風挺涼。
出了小飯館,周嫫甩著步子,跟個高中女生一樣,時不時還蹦蹦跳跳兩下,臉上掛著純粹而不加掩飾的笑容。
“哎。你要去青海湖看什麼?”她問。
李謙手裡還幫她拿著墨鏡呢,想了想才說:“你要聽真的,還是聽假的?”
周嫫居然認真地想了想,笑著說:“假的吧,假的一般都比較合情合理一點。”
李謙就點點頭,說:“青海湖很美呀,很多人都說它很美,那我就湊熱鬧去看看嘍。回去之後就可以跟朋友啊什麼的吹牛,說我也去看過青海湖。唉,你們沒去過。所以不知道,那裡真的是很美啊!”
周嫫哈哈大笑。
有路人愕然看過來,但晚風吹亂了她的頭髮,一綹一綹的遮住了那張秀氣而精緻的臉,一時間倒也沒人認出她來。
笑罷,她跟李謙說:“這個說法不錯。我回去也跟人這麼說。”
這個時候,她好像又高興了不少。一路上蹦蹦跳跳,像一隻春天的雀子。
一路走回東來客棧門口。她住在二樓,於是兩人就在二樓的樓梯口分開,李謙把她的墨鏡遞過去,周嫫就衝他擺擺手,搖搖晃晃地往自己的房間走。
或許沒醉,但她還是有些微醺了。
李謙目送她走到門口,見她掏出鑰匙開啟了門,就正要扭頭上樓,她卻又突然倚著門站住,喊李謙,“哎……”李謙站住,回頭看她,她眉宇間還帶著笑意,眼睛微微眯著,隱隱似乎有些醉意,問:“如果剛才我想知道真話,你會怎麼說?”
李謙聳聳肩,“青海湖很美呀,我要去看一看,回去就可以衝朋友吹牛,說我去看過青海湖了,說青海湖真的好美,到時候,嗯……你懂的!”
周嫫笑了笑,說:“晚安!”
李謙點點頭,也說:“晚安!”
然後兩人一個進門、一個上樓。
第二天一大早,李謙起床之後正要下樓吃早飯,開啟門就發現,她居然正在自己門外的走廊裡一個人抽著煙等著呢,驚訝過後,就笑笑,“你起那麼早?”
周嫫回頭看見他,表情裡有些釋然,就笑笑,問:“你是要今天走?還是……”
李謙笑笑,說:“不,今天我還想再去莫高窟裡轉一轉,咱們明天走,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