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7 危險職業
坐著鐺鐺車回到地面,陸一偉下意識地用手遮擋眼睛。毒辣的陽光如同錐子般刺在眼睛上,灼熱般疼痛。在地下工作面也就待了不到半個小時,而這半個小時是他有史以來最煎熬的一段時光。無處不在的危險讓人窒息恐懼,走出來的那一刻,無非是與死亡之神擦肩而過,一種從獲重生的解脫和感慨。
陸一偉卸下沉重的礦工服,脫掉千錘百煉的高筒鞋,喬建軍立馬安排人端著臉盆,拿著毛巾讓他洗臉洗手。陸一偉把手伸進去的那一刻,看到不遠處的另一個坑口緩慢地爬出了一班人,倏爾愣在那裡。
只見礦工們滿臉塗滿了黑色,滲透在每個毛孔裡,淌下來的汗水順著佈滿滄桑的溝壑四處奔流。礦工服上裹滿了泥垢,有的衣服拉開了口子,紅色的衣服裸露在外,格外刺眼。
礦工們有氣無力地丟到手中的工具,顧不上地上髒,筋疲力盡地往地上一躺,像沙灘上的海狗一般橫七豎八地躺在那裡休憩。有的礦工把安全帽扣在地上,坐在上面迫不及待地掏出劣質香菸“嗞嗞”地拼命抽著。他們之間並不說話,而是貪婪地享受著陽光的嫵媚,或許,那一天就見不到如此美好的陽光了。
“陸常委,陸常委!”喬建軍見陸一偉楞在那裡發呆,不時地提醒道。
陸一偉被這一幕震撼了。他顧不上搭理喬建軍,伸進臉盆裡的手抽了出來,在身上隨便抹了抹,快步走到礦工跟前。喬建軍見此,倍感疑惑,與其他眼神交流後,緊隨其後攆了上去。
礦工們看到陸一偉過來了,再看看老闆低三下四地跟在身後,意識到這是領導下來檢查工作來了。眼神慌亂,驚慌失措地站起來,極其不自然地站在那裡。
陸一偉走過去,聞到礦工身上散發著如同鹹菜般的汗臭味,一名礦工頭上還冒著熱氣,頭髮被膠粘住似的擰成一縷一縷,甚至可以看到頭皮裡的煤屑。一名礦工拘束地站在那裡,手中的香菸已經燒到了粗糙乾裂的手指,而他渾然不覺。個個臉上寫滿驚恐,彷徨和無奈。尤其是深邃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時而掠過一絲希望看一眼陸一偉,時而留下一絲恓惶錯亂地望向別處。
礦工,一個卑微且危險的職業。在煤老闆眼中,他只是一個賺錢的工具,其價值遠不如拴在煤場看場子的大狼狗值錢。而在其他人眼中,他們是弱勢群體,往往會被忽略,甚至有所偏見。而他們卻用粗獷的雙手創造著中國速度,可以說,國家的強盛離不開這群可愛的礦工。然而,誰又走進他們的內心世界呢?
陸一偉與一名礦工近距離站著,一張如同抹布的臉留下歲月的痕跡,如用鋒利的刀在峭立的山壁上侵蝕雕刻,刻畫得惟妙惟肖,真實自然。鼻孔裡堵滿了黑屑,“呼哧呼哧”不停地喘著粗氣。龜裂的嘴唇被煤屑嵌入,如同乾涸的河床,等待雨露的恩澤。喉結不停地湧動著,甚至可以聽到喉嚨與汙穢物的摩擦聲,若隱若現。
陸一偉是感性之人,對待**分子、惡霸等,他橫眉冷對,絕不手軟。而面對這群被人們忽略的弱勢群體,卻倍感同情憐憫。誰沒有家庭孩子,為什麼他們卻要背井離鄉遠離故土來此掙這點血汗錢?一切源於生活所迫。
陸一偉眼眶有些溼潤,伸出手與礦工們握手。礦工們見此,有些驚慌失措,連忙擺手道:“領導,這可使不得,俺們手髒。”
陸一偉一個溫暖的微笑,拍了拍一個礦工的肩膀道:“你們一點都不髒!”
礦工一愣,被這句簡單而溫暖的話語感動了。
陸一偉連忙掏出身上的煙給礦工挨著發,一盒煙很快見底,他回頭對沈鵬飛道:“去車裡把煙都拿出來,給各位分了。”
石灣鄉換了幾任領導了,也不知陪過多少領導下來檢查了,沒有說哪個領導主動給礦工發煙,陸一偉是第一個,多少讓沈鵬飛有些意外。
陸一偉看到沈鵬飛傻站在那裡,提高聲音道:“快去啊。”
“哦,哦。”沈鵬飛趕緊去車裡拿煙了。
一旁的喬建軍不知陸一偉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對他的舉動難以琢磨。上前道:“怎麼能抽你的煙呢,鵬飛,回來!”說著,安排身邊的人去他辦公室拿。
陸一偉不領情,道:“喬老闆,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你要真有心,給礦工們改善下伙食,提高點收入就行了。”
誰知喬建軍嘟囔道:“馬上要被人家兼併了,談這些就沒意義了。”
陸一偉不理會喬建軍,拉著一個礦工席地而坐,關切地問道:“老鄉,你是哪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