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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我抬頭望了一眼左邊的峭壁山脊和右邊的河,再看看天色━━只是四點不到,

已經山霧濛濛的了。

擠過頭等車廂,那個身材高大的導遊無聊的坐著抽菸,彼此瞄了一眼,不肯打

招呼。

在瑪丘畢丘山頂的時候,這位西語導遊帶著十幾個客人在看一條印加時代運水

的小溝,我從他正面走來,眼看石徑太小,不好在他講解的時候去擠亂那一團人,

因此停了步子。

沒想到這個竟然也停了說話,瞪住我,臉上一片不樂∶“有些人沒有付錢參加

旅行團,也想聽講解,是無恥的行為!”

“您擋在路中間,我怎麼過去?”我大吃一驚,向他喊起來。

“那麼請你先過,好嗎?”他仍怒氣沖天的對著我,態度很不好的。

“過不過,如何過,是我的自由。”說著我靠在牆上乾脆不走了。

有了一次這樣的過節,再見面彼此自然沒有好感。

回到自己的車廂去,只有伊達,那個婦人,獨坐著在咬拽甲。

“你去問了?”她又先倒抽了一大口氣,緊張萬分的等我回答。

“河水有些太高,他們停一停再開。”我笑著說。不嚇她,她其實也已先嚇倒

了。

起碼伊達比車下那些寶貝靈敏多了。

“我們怎麼辦?”她張大眼睛望著我。

“等一會兒再說了!”我也坐了下來。

等到六點左右,眼看對岸低地的牛羊與草房整個被水所吞掉,只是一些屋頂露

在水面。

房舍裡的人一個也沒有看見。

本來尚是嘻笑的人群,沉靜茫然的望著越壓越重的天空,車內一片死寂。

忍不住又去了一次車頭,穿過一節車廂,發覺有兩個小孩子趴在父母的身上睡

了。

頭等車中白髮高齡的外籍遊客很多,他們聽不懂話,焦急的拉住過往的人打探

訊息。

“我們現在在哪裡?”指著火車頭內貼著的一張舊地圖問司機。

“才這兒?”他指指前面的一小段。

“接不上公路?”

“過橋再二十多里就有路了。”

“慢慢開過去成不成?”

“除非很慢,還是危險的。”

“停在這兒地理情況不好,水漲了除非上火車頂,那邊的峭壁是爬不上去的。

“我跟列車長商量一下再說。”他擦了一下汗水,也緊張得很。

過了一會兒,車子極慢極慢的開動起來。

天色昏暗中,我們丟掉了氾濫的河,走到一片平原上去,車內的人一片歡呼,

只有伊達與我仍是沉默著。

“還要再來的,那道橋━━”她喃喃的說。

那道橋,在緩慢的行程裡總也沒有出現。

窗坍什麼時候已經全黑的,寒冷的雨絲刷刷的打著玻璃。

另一節車內一個小孩子哭鬧的聲音無止無休的持續著,做父親的一排一排問著

人∶“請問有沒有阿斯匹靈,我的孩子發燒━━”沒有人帶什麼藥,大家漠然的搖

著頭,只聽見那個聲音一遍又一遍的向前車遠去。

“橋來了!”我趴在視窗對伊達說。

她撲到窗邊,看見那湧上橋基的洪水,呀的叫了一聲,便躺在椅上不動了。

“停呀!!”全車驚叫的人群亂成一團。

那條長橋,只有橋墩與鐵軌,四周沒有鐵欄杆,更沒有再寬的空間。

先是火車頭上去,然後再是頭等車廂,我們在的是第三節。

車子劇烈的抖動起來,晃得人站不穩,車速加快,窗坍看不見鐵路,只有水花

和洶滔的浪在兩旁怒吼。

我趴在窗坍靜靜的回望,第四五節也上來了,火車整個壓在橋上,車頭永遠走

不到那邊的岸。

“阿平━━”米夏在我身後,兩隻手握上了我的肩。

我望了他一眼,臉色蒼白的。

車頭上了岸,這邊拖著的車廂拔河般的在用反力,怎麼也不肯快些被拖過去。

那一世紀長的等待,結束時竟沒有人歡呼,一些太太們撲到先生的懷裡去,死裡逃

生般的緊緊的抱著不肯鬆手。

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