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佑因著痛楚不能出聲,雖然他真的很想知道這些人究竟是誰?打哪兒來?以及他們為什麼要救他?為什麼知道他遇上麻煩?
隨著時間消逝,胤佑心頭疑思擴大,對方太過安靜,讓胤佑不得不對他們的動機起疑,畢竟他們出現的時機太巧,即使他已清醒,即使迷藥已退,他仍選擇沉默,並試圖在黑暗中探清前行方向。
但礙於雷電風雨,除了能確定他們是朝著深山行去外,他全然失去方向。
終於,其中一名矮小漢子出了聲音,他們共八人,合作默契極佳。
“呂大哥,”男子聲音不耐,“這風雨著實太大,咱們還得再走多久?”
“快了。”回話的男子即是扛著胤佑的男子,聽語氣,他該是八人之首,“過這座坡就到崖頂,咱們任務即可完成。”
“先要咱們救人,再要咱們殺人?”那男子聲音透著不解,言談間,眾人均未察覺胤佑已醒,畢竟若是一般人,被下了迷藥又中了這麼重的箭傷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清醒的。男人嘀咕著,“真不明白這四阿哥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
胤佑聞言心驚,一邊忍著疼不能出聲,一邊還得調勻呼吸,別讓他們起疑。
“依四阿哥的意思,無論如何,得劫出皇城才能予以殞命。”扛著胤佑的男子聲音平淡,“胤祺如此吩咐必有他的顧慮,咱們照做便是!”
“四阿哥聰明過人,聽他的準沒錯!”聽語氣,這些人對胤棋相當信服。
“是呀!來日他若真能當上皇帝,咱們這些兄弟可就發達了。”
“呂大哥,方才你射向四阿哥……”
“放心吧!”扛著胤佑的男人呵呵笑著,“胤祺有解藥,他不會有事的。”
終於,八人在風雨中攀上絕崖,閃電劃過天際,炬亮一線,幾個人看著兀自偽作昏迷的胤佑,起了猶豫。
“怎辦?殺個沒有反抗能力的人實非我江南八俠所為。”
“是呀!他與咱們無冤無仇,這一刀,實不知該自哪兒砍下。”
“不怕,”姓呂的男子將胤佑拋下,“他傷成這樣,壓根輪不到咱們動手……”男子猛力一抽,將那深深嵌抵胤佑胸口的箭矢由後背拔出,用力之猛,甚至在箭端勾下一大片肉屑,登時鮮血狂噴,忍著刺骨沉痛,胤佑依舊悶不吭聲,男子哼了聲,“讓天來收他吧!”
男子右足使勁一踢,狂風暴雨裡,胤佑由崖頂墜下——
黑夜墨沉,雨絲狂掠,幾個男子在崖頂矗立片刻後離去。
風雨太狂,他們並未見著崖下不遠,緊沿著崖壁的岩礁凸起處,一隻沾滿了鮮血的手死命地勾懸著,那樣堅決的執拗,即使僅餘一線生機也不放棄的堅韌強悍。
只因在他心底,有個人影迫使他不能放棄任何希望,他若死了,留她獨活人世,還得鎮日面對那蛇蠍男子,將會是件多麼殘酷的事情。
他知道她一定會等他去接她,而他,不能讓她失望。
這世上若真有神力,那麼,非愛莫屬!
秋去冬至,轉眼間,又是一年新春。
冬雪溶盡,又是一年新綠。
歲月更替由不得人,心頭思念也是。
北京城裡一處大宅沸沸揚揚似有重要慶典,大宅門口匾額上高高懸著燙金的“雍親王府”四個大字。
這個月初六是雍親王府福晉十八歲生辰,話早已傳出,雍親王四阿哥要為愛妻熱熱鬧鬧討個喜氣,早幾日起,宅子裡上下早已開始籌備一切,還特意請了戲班,要演三天戲。
人人都知道雍親王極疼這妻子,卻也知道,她曾在新婚夜背叛了他。
但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他對於她的背叛隻字不提,人前人後,對這妻子寵溺至極,遣人四處為她蒐集當地名產,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珍貴的、希罕的,絡繹不絕,還帶她出遊狩獵,遍遊長白山巔、甘肅絲路等處,只是明眼人均看得出來,她並不領情,他愈是殷勤,她愈是沉默。
這福晉原是個多麼跳脫好動的女子,可偏這半年來,她愈來愈安靜,絕美的瞳眸無論何時總是泛著一層若有似無的霧氣,原是個愛笑貪玩的女子,整個人竟轉了性情似地沉默了下來,半年多來,幾乎沒有人見過她的笑容。
這樣的她雖添了份楚楚動人的柔美之姿,卻已全然不似耿凌了。
兩個月前,耿介之終於如願辭了朝中的官職,帶著家僕返轉安徽老家,臨去前來探過胤祺,對這女婿,他滿懷歉意,卻對女兒無技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