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的不多,別浪費了。”
聞她另有吩咐,宮娥們一齊扭頭去看李泰,見他點了頭才下去做事,瓊林殿有偏廚,沒多大會兒功夫便又擺了熱菜上來,幾個小宮女立在案旁準備佈菜,李泰沒讓遺玉起身,叫她們端了那碟素菜和先前的竹筍兔肉片過來。
屋裡這麼一群人乾站著,遺玉見李泰端著碟子拿了箸子竟是一副打算喂她的模樣,連忙伸手道:“我自己來。”
“都下去。”李泰自顧彎腰挑揀著碟裡的筍片,頭也不抬道。
那個自稱是婉兒的女子瞧了瞧兩人,便領著一群宮女下去了,門聲響落,李泰正夾了一片筍送到遺玉嘴邊,她不好意思地張嘴咬了,嚼巴嚼巴嚥下,點頭道:
“雖是熱過一回,失了原味,但味道是好的,你也嚐嚐。”
李泰搖頭,他本就不喜歡吃素,再加上她先前說過要親自下廚做筍,這便沒有嘗這回鍋菜的打算,遺玉只當他不樂意吃素菜,就沒勉強,伸手要去接碟子,又被他夾了別的送到跟前,一來二去連開口的機會都沒就被餵了個七分飽,見他一口沒動,便搖頭不肯吃了。
“我飽了,你吃你的。”
李泰又盛了碗魚湯讓她端著小口喝,自己坐到案邊用了午膳,又叫進來宮娥端茶送水洗漱一遍,收拾乾淨後他方抱著她回了內室安置在床上,取掉她釵環,脫了她輕履,扯過薄被蓋在她身上,自己則坐在床邊,聽她說話。
遺玉在心裡醞釀了一番說辭,拉著他手好聲道,“這大書樓的案子必須要查。”瞧他眼中的不贊同,知他心裡有她,抿嘴笑了笑,有條不紊地同他解釋:
“此事有人從中搗鬼,那些亡魂真被當做勞死,必有人藉此事做文章,往你身上潑髒水,阻礙坤元錄編撰。這回事出突然,大書樓死者所中毒藥的確稀罕,若是對方偶得藥物還罷,最怕就是他們請到厲害的毒師,有再一就有再二,毒物更甚暗箭,防不勝防。咱們這回縱他,只怕以後的麻煩是接連不斷,我學了這麼幾年藥理也不是吃乾飯的,你且信我,這一回一定查出這毒來,一是證你一個清白,能把這真兇揪出來最好,就是僥倖讓他逃了,也要讓他忌憚於你,輕易不敢再使這毒濫的手段來暗算魏王府。”
李泰也清楚此事交由她來做再合適不過,然他如今被禁在宮中,不能在她身邊坐鎮,如何放心讓她去插手這兇案,因而面上便露出一點遲疑,被遺玉收進眼中,心念直轉,暗動著腦筋,便捏著他幾根修長乾淨的手指擺弄著,也不看他,黯下一張俏臉,有些委屈地澀聲道:
“我、我今天在文學館外面遇見長孫小姐,她說我命硬克親,剛嫁給你就把你給害出了事。”話說一畢,幾根小指頭被他緊緊一握,不用看也知道他目光凌厲嚇人,天曉得她當真不是在打小報告,偷偷嚥了口水,她一邊又搭上一隻手去摳他手背,一邊繼續期期艾艾道:
“長安城裡這麼想我的怕不只長孫小姐一個,你眼下的確是出事了,若你真要了那糟心的壞名聲,豈不是落實我這命硬一說,日後就是有百張嘴也說不清楚,我想要查清楚這起毒案可不全是為你,也是為了我自己。你可知道,三人成虎,出了這麼多事,就連我都快以為自己真是命硬克親了。”
講到最後,她是真觸動了心事,想著長孫夕說她剋死了祖父,剋死了兄長,克丟了孃親,克敗了盧家,心裡發苦,臉上也不用作假地露出幾分自嘲。
“休要胡說。”李泰不愛見她這自怨自艾的樣子,板起了臉孔,斥道,“你胡思亂想的壞毛病又犯了不是。”
遺玉還沒傷感兩下,就被他罵了回來,嘴一扁,掙脫他手掌,側頭臉埋進絲枕裡,悶聲道:“就是又犯了怎地,指不定你心裡也這麼想我呢。”
李泰皺眉,“我沒有。”
“你就有,還說什麼不想讓我受累,分明就是怕我這倒黴的命再壞你事。”
“我說沒有。”他伸手去拉她,免得她在枕頭裡說話憋岔氣。
“就有、就有,你就有了!”遺玉拍開他的手,乾脆捂著臉轉了個身面朝著床裡頭不理他。
李泰哪見過這孩子耍無賴,一時幹在那裡,看著她氣呼呼的後腦勺,清楚她腦袋裡想的到底是什麼,愈發擋不住胸口膨起的酸脹,沉默了片刻,臉色終於柔緩下來,伸手揉著她後腦上的細發,低聲道:
“你有幾分把握?”
過了一會兒,那亂蓬蓬的小腦袋才慢慢扭過來,極力繃住快要露出笑容的五官,衝他比了個數道:
“只要是中毒便不可能留不下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