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這群人穿戴不俗,說的又是京話,掌櫃的連忙收回目光,低頭去翻著拒臺上厚厚捲起的竹簡,查了一通,抬頭衝周仁賠笑道:“不巧,這上房剛剛住滿,但空房是有四間,還是兩兩鄰著的,您看這?”
周仁皺眉,扭頭去向李泰請示,“爺?”
李泰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那掌櫃的一直拿眼偷瞄著李泰還有他懷裡遮的嚴實的“包裹”,不經意擦著李泰眼神,見那抹綠的不同常人的顏色,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沒敢再去瞎瞧。
“那就這四間,”周仁從腰帶裡摳出棗大點兒碎銀,擱在櫃檯上頭,“把廚房借咱們用一用。”
在這銅錢橫行的時候,能見著一點銀兩也足叫人高興,那掌櫃的眼睛一亮,連聲道“好”,朝裡頭大喊一聲,“劉二,帶客人們上樓去,右兩間連房,左兩間連房,趙四,領客人上廚房去瞧瞧。”
平霞跟著府裡帶出來的廚娘拿著食材去了廚房,於通領著三個侍從拿著大包小包先上樓去鋪床,李泰抱著遺玉在一樓挑了個僻靜處放下,周仁、平霞和平卉三人緊緊跟著,一凝一華也上樓去,沒多大會兒,李太醫同孫總管也收拾好東西下馬進來,坐在李泰鄰桌。
遺玉摘下冒兜,左右打量了這間比較京中她常去的地處簡陋不知多少的小酒樓裡面,她身上這件卵青色的披風也是稀罕物,不知什麼料子,薄薄一層,又光又滑,這熱天罩在外面,並不悶得慌。
一樓除了他們一行,零零碎碎坐有四五個人,有的在喝酒吃菜,有的在閒聊,口音重,不是本地人。
樓上很快就收拾妥當,廚房裡端了烹菜出來,香味是引了那幾個正在喝酒的扭頭,平卉跪坐在遺玉身後,掏出自備的銀頭箸子,擺在她和李泰跟前,自己也拿了一雙在旁邊給他們佈菜。
正吃著飯,門口又來了客人,遺玉出門的興奮勁兒沒過,吃飯也不老實,眼珠子飄啊飄的,總不停閒,李泰比她年虛長八歲,只當她小孩兒心性起來,難得出來一回不願拘著她,想她中午吃的多,也就不管。
櫃檯前頭站了一男兩女,兩名女子都是十五六歲的年紀,應該是一主一僕,梳著少女髮式,那男人約莫小二十歲,三人穿戴都挺簡單,像是普通人家,若是不瞧氣質談吐的話。
“掌櫃的,要兩間上房。”那丫鬟模樣的姑娘脆生生開口,一塊碎銀同時拍在櫃檯上,遺玉聽她仿著京人說話,但口音卻是透著南方味,盧景姍夫婦在揚州生活十幾年,遺玉也能湊合聽懂南方話。
掌櫃看看銀子,再瞅瞅人,同方才對周仁一般賠笑道,“不巧,這上房滿了,就普通的房間也就兩處,姑娘不妨將就一晚?”
“將就?”丫鬟哼一聲,將銀子拿回手心,緊了緊肩上行囊,對另一名女子道,“小姐走,咱們換別家店去。”
“喜兒,別任性,天色已不早了,就在這裡住一晚吧,明早我們還要趕路呢。”
“表妹說的對,咱們早點休息,這往後還有的路要趕,將就將就吧,啊,喜兒?”跟在兩人後頭那個瘦臉男人湊上前道。
果然是對主僕,遺玉很滿意自己的眼力,正這麼想,剛巧那位小姐回頭,兩人視線撞在一處,遺玉也沒什麼尷尬,點頭給了笑,對方也勉強回了個笑容,未免失禮,遺玉就沒再多瞧他們,扭頭吃菜,東一句西一句聽著他們說話,又被夥計領上樓,等到李泰放下箸子,她才跟著停下。
樓上比樓下還要挾窄,過道只能容兩人通行,房間倒還多,於通他們收拾了一間背街的屋子給兩人住,單間裡兩張木板大床,連張多的桌子都沒,裡面重新打掃過,明面上一絲兒灰塵都不見,在遺玉眼中,這樣的屋子是寒摻了,可比起她同李泰西南一行沿途投宿,尤其是魚龍混雜的客謨鎮,卻還算好的。
洗漱後,侍女們退出去,遺玉和李泰躺在床上,白天睡多了,夜裡悶熱難眠,她便側過身子,趴在李泰胸口上,去擺弄他散下後的頭髮,輕聲道:“皇上派的那些禁軍,要跟咱們一路嗎?”
“到陳州他們便會折返。”然後再悄悄尾隨。
“那就好,我還想沿途看看景緻,咱們畢竟掛個尋醫的名頭,走得慢了不好說,”遺玉想了想路程,道,“我派人給祖母送信上說,是要六月底到,你說咱們走得慢了,會不會趕不及。”
“若是時間緊,後半程就改走水路。”
“我娘他們也不知出門沒有。”
“韓厲會在河道口搭船,比我們行程快上五六日。”
“你怎麼知道他要走水路?”遺玉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