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玉一定便知道這是在叫自已,姚一笙是有給人取外號的毛病,像是何少知被他叫做死胖子,沈劍堂被她叫做邋遢鬼,就連李泰也免不了被她冠以黑麵鬼的貌號,不過幾人顯然不當計較這件小事,就連沈劍堂也不以為意,與她隔氣。
“姚小姐。”
姚一笙“咯咯”一笑,道:“別叫我小姐,聽著膩味。”
在長安城,若是在喚女子前不加個小姐,那便是不敬的,隱有蔑視之意,可出來外頭,顯然不一樣了。
“姚姑娘。”
“你當真是常四的丫鬟?”
“嗯。”不做丫鬟,便做表妹,那還是丫鬟好了。
“你也是關內人?”
“是啊,我說的不是官話嗎。”
遺玉見她有心聊,乾脆就蹲下來撿起打火石生火,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切,我官話說的不也很好,可我就不是關內人,”姚一笙抱膝坐在石頭上,看著她,道:“你看著年歲不大,侍候常四有多久了。”
“有一年了。”前頭三年不算,就從高陽生辰宴上再遇開始,有將近一年。遺玉將點著的樹枝塞進架起的草堆裡,心底很是清楚,對方是在試探她。
“才一年?我瞧著他待你有些不同,再問你一次,你真是他的丫鬟?”姚一笙手指靈活地轉動著手裡的小刀,眼睛卻眯了起來,杏睜中暗藏著一絲危險的氣息。
聽這話,遺玉手上動作緩了緩,心中古怪,少女的心思最是敏感,她從這話中品出些不一樣的味道,目光閃了閃,抬起頭衝她露出一臉的疑惑:
“姚姑娘這話問的,不是丫鬟,還能是什麼?”
“他這人,毛病一堆一堆的,一個丫鬟,怎會讓他破例帶在身邊,還允你近身,小東西,說謊話可不好哦。”
“噗”地一聲,不知什麼射在遺玉手邊的草堆上,她眼珠子一移,便見那摞的高高的一堆枯草上,正以肉眼可及的速度被灼出一口拇指粗細的小洞,上頭還冒著一縷青煙。
她輕吸了口氣,快速辨出著這異味,心中一凜,知這一下火毒若是打在她手背,怕是會當場被灼個穿孔。
“姚姑娘,”遺玉微瑟了一下,縮起手,一臉防備地看著笑吟吟的姚一笙,“我沒說謊,少爺哪有對我不同,若說特別,那胡小姐一一”
“嗯?你說什麼?”
遺玉懊惱地咬了下嘴唇,改口道:“沒什麼,少爺帶我出來,不過是因為我乖巧懂事些,又擅野炊。”
她雖改口的快,可姚一笙還是聽到了一個“胡小姐”,冷笑一聲,便就放過了逼問她,靠著大樹假寐起來。
遺玉撿起樹枝繼續生火,暗暗翻了個白眼,在心裡給李泰記上一筆,什麼胡小姐,胡說八道的小姐,怎比得眼前這位姚小姐,自己原先還以為姚一笙同李泰有過節,如今看著,是另外一回事了。
晚飯吃的還算美味,遺玉兒時便成長在窮山溝,挖野菜,吃野食,什麼沒做過,手指上因為撿豆子磨出一層繭子,想破都難,留神不傷到手,同擅烤野味的沈劍堂一起,折騰出一頓味道不錯的晚飯。
等把鍋碗都收拾了,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空氣轉涼,四周只餘鳥雀撲騰而過的聲音,這林子再沒了白日的清幽,反而透著一股子陰森之氣,尤其是離眾人不遠處黑咕隆咚的三岔口,活像再住裡走,就會進到地獄黃泉一般。
在樹邊用樹枝搭布,架起幾間簡易的小棚避風,幾個人商量守夜之事,姑娘家就免了,今晚前半夜讓沈劍堂去守,後半夜則是李泰,等到明晚就換何少知和柳關。
四間小棚圍在火堆四周,何少知和沈劍堂一處,柳關和姚一笛一處,蕭蜒和姚一笙一處,大家都清楚李泰脾氣,見他不避忌自已帶來的小姑娘,便丟他們一處。
遺玉用溪邊打來的水洗淨了手臉,去馬背上取下一隻厚重的行囊,鑽進小棚裡,把那行囊裡的絨毯掏出來,仔細地鋪在地面的一層布上,又用隨身衣物折做了枕頭放在頭起,輕輕拍鬆了一些,翻身便躺上去,打算試試是否舒坦,這一躺下,才知道在山林裡坐了一天的馬,身上是有多痠痛,全身的筋骨都在叫囂著要舒展一番。
李泰低頭撩開布搭,藉著外頭的篝火,正見她在絨毯上翻來覆去打滾,一個人玩的正是高興,薄唇輕勾了一下,彎腰鑽了進去,在她身邊坐下,見她身子僵硬地翻過身看他,低聲道:
“怎麼不翻了。”
“呵呵。”遺玉乾笑兩聲,朝一旁縮過去,在這狹小的棚子裡騰出一大塊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