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蓋烏斯的防禦矩陣已經拆了,就算還在,解開那種程度的鎖對他而言也不過是簡簡單單。
轉瞬間,他的眼前一黑。
無數記憶如同海潮一般撲面而來,可是卻難覓主軸,支離破碎雜亂無章,就彷彿瘋子的大腦一樣,只有幾個記憶深刻的完整片段還像模像樣。
葉青玄甚至翻到了早些年革命軍和諸國私底下見不得光的骯髒交易。
很快,那些無所謂的東西就被他掠過,直奔主題。
直奔……夏爾離開聖城之後的記憶。
他來到了高加索,駕馭著終末之龍,突破千軍萬馬,輕而易舉……最終,推開了那一扇門,來到了蓋烏斯的面前。
葉青玄並沒有被記憶所感染,而是將自身超拔而出,站在蓋烏斯之外,俯瞰著這一切。
看這個年輕人坐在了桌子的對面,如同坐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凝視著面前的老人。
“先生,好久不見。”
就好像毫無任何的波動,葉青玄感覺不到任何的恐懼和不安。只能從記憶中讀取到來自內臟和顱骨中的壓迫劇痛。
可哪怕如此,蓋烏斯依舊平靜,烤著身旁的火爐,將燒開的水壺提起來:“不是不久之才剛剛見過面的嗎,夏爾,不要學老人說這種喪氣的話。”
“您說得對。”
夏爾頷首,笑了起來,深表贊同。
“來報仇的嗎?”
蓋烏斯端起熱水和藥片,吹了一下,終於發現已經沒必要再吃什麼藥了。便將它們放在了一邊,在椅子上坐直了,面對自己的死亡。
可夏爾並沒有割下他的頭,甚至沒有任何動作。
反而低下頭,陷入沉思。
醞釀著措辭。
“雖然一開始很憤怒,但來得路上,我已經想清楚了。”
他如是而言,神情平靜:“將這個世界交給像我這樣的人,哪怕是蓋烏斯先生也會覺得不放心吧?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樣子,恐怕還能夠在度過一段時間之後安穩的交接權力,從此隱姓埋名,不再幹涉這個世界。
但領受了過分龐大的責任之後,已經變成一個炸彈,倘若不予以剷除的話,我反而會覺得蓋烏斯先生太過心慈手軟。
雖然心中有所憤怨,但想通之後,就立刻理解了。”
如此,述說著寬容的話語,夏爾的神情平靜,那眼眸之中毫無恨意,只是憐憫:“畢竟,以人之目光,所能看到的距離太過有限。
這不是你的錯,是我太過自大的問題。”
明明說的是寬恕,明明眼神那麼憐憫。
可哪怕是葉青玄這個旁觀者,也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就好像看到什麼東西在漸漸地變化,變化成某種自己所不瞭解的東西。
凡人的愛恨,對於夏爾而言,已經失去了意義。
“真的要成為神明嗎?夏爾!”
他看著回憶中那一張平靜的臉,回憶起聖城別理時,夏爾的眼神。
那麼的高遠,那麼的……讓人難過。
“你來到這裡,只是為了像我炫耀勝者的慈悲麼?夏爾。”
蓋烏斯垂下眼眸,第一次的,葉青玄從他的心中讀到了一絲悔意:“你要讓我活下去麼?夏爾,如果我活著,就一定會用盡一切辦法殺死你。
我會將我親手鑄就的惡果撲滅,不惜一切代價!
即便如此,也要讓我活下去麼?”
“恩。”
夏爾頷首,微笑著,緩緩起身:“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多蒙您的指點和照顧,這一次回來,並非是為了報復,而是想要獻上微不足道的報答。”
他伸出手,輕點著蓋烏斯的額頭:
“——關於未來。”
那一瞬間,天地驟變。
在漫長的恍惚之中,時光以千百倍的速度馳騁而過。
蓋烏斯被從原本的時光中丟擲,在錯亂的訊息洪流之中翻滾,無數訊息自他的意識中奔湧,又消失。
彈指間,從千萬年的歷史中墜落而下,向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