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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審判(一)

苔蘚凝結在地面的石磚上,在終日不見陽光的昏暗走廊中泛起枯萎的色澤。

除了經常有人走動的中間和搬運貨物時形成的劃痕之外,走廊的兩側都已經被苔蘚所沾滿,令地上看上去鋪了一層破毯子。

每當走廊盡頭的厚重鐵門被推開的時候,那一張黃綠相間的破攤子就被劃碎了。

門後的昏暗燈光流出來,照亮了中年司鐸的面孔。

似是未老先衰一樣,斑駁的白髮整齊地梳理在腦後,面容輪廓鋒銳,神情冷硬,穿著黑色的教袍,就像是鐵的魂靈上。

眼瞳中的白翳掃過,便令人不寒而慄。

可伴隨著門後的聲音傳來,他的面孔便微微皺起。

似是歌聲。

遙遠的沙啞呻吟和隱約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就彷彿變成了輕靈的聖歌,可是這聖歌卻如此詭異,帶著粘稠的質感,令人分外不快。

門後的龐大地下空間中,只有頂穹上懸掛的煤油燈帶來黯淡的光。

數十個龐大的水池散發著刺鼻的味道,有的池子裡波濤翻湧,卻看不清究竟藏了什麼東西。有的池子是乾涸的,空無一物,只有池底暗紅色的淤泥。

還有的池子已經被放空了一半,沉重的鐵鏈自從頂穹上垂落下來,將那個龐然大物半掛起來,支撐著那渾然無骨的生物。

就像是肉泥強行被捏合在一起,抽取所有骨頭之後,純粹的血肉倚靠著鎖鏈的拉扯,從深邃的池中探出一部分組織。

伴隨著肉體的起伏,似是口鼻的地方便撥出隱約的白氣,肺腑運作就產生了液體翻湧的渾濁聲音,融入那古怪的聖歌裡,奠定了旋律的基調。

司鐸皺起眉頭,目不斜視,從那些非人的活物中間穿過,徑直走向了盡頭。

在大廳的盡頭,最後的幽深水池前面,身著白衣的學者低頭觀察著水池中的造物,埋頭在本子上標註著什麼,渾然沒有察覺身後的來者。

直到司鐸不快地咳嗽了兩聲之後,才回過頭,抬起厚重地眼鏡,湊近端詳了片刻之後,才恍然地頷首。

“啊,是您來啦,審判就要開始了麼?”

“還有三個小時。”

司鐸漠然地回應:“我代替樞機主教會來對‘祂’的情況進行探查,確保祂能夠出席審判,至少……能活著坐在被審判的椅子上。

諸國的使者都在等待著這一場宣判,可不要出什麼差錯。”

“啊,這個啊,不用擔心。”

學者的蒼老面孔上露出了詭異地笑容:“祂現在好得很呢。”

伴隨著他的話語,龐大的探照燈自頂穹上垂落,電光的火花閃過之後,便迸發出慘白的耀眼燈光,燈柱筆直地投入了學者背後的水池中,照亮了水池中的……那個東西。

墨綠色的粘稠液體之中,有東西在漂浮。

觸目所及,最先將視線吸引過去的是它的骨頭。

像是鐵的骨架被燒化了之後,丟進了水中,扭曲成了奇怪的樣子,有的地方增殖出了不應存在的骨節,還有的地方一片殘缺。

只能隱約分清扭曲的脊椎,很多骨節已經合併在了一起,還有骨節從奇怪的地方穿出,漂浮在水中。

同樣畸形的肌肉依附在上面,卻像是沒有黏牢,如海草漂浮在潮水中,病變的器官就在骨架的籠中和海草之間生長,有的已經長出了體外還渾然不覺。

偏偏已經扭曲成了這個樣子,可第一眼看上去之後,還是覺得……它像個人一樣。

因為它的頭顱。

相較扭曲畸形的身體,那一具頭顱卻又如此的完美,宛如神明所造的精緻面容點綴其上,金髮在溶液之中飄蕩著,如同融化的青金。

唯一礙眼的,便是自它的後腦楔入骨中的龐大鐵栓,甚至佔據了腦組織所在的地方,在切除了一切能夠切除的東西之後,又將鎖一樣的東西填裝在顱骨中。

將它拘束在其中。

那一瞬間,司鐸愣住了,只覺得遍體發寒。

“被驚呆了吧?”

學者滿足地笑了起來:“畢竟送過來的時候,只有半個腦袋和殘缺的骨架,短短兩天,現在已經長到這種程度了啊。

你看,淋巴組織已經復原地差不多了,雖然和內臟一樣,毫無章法地長成了一團亂糟。但至少出庭就毫無問題了。”

冰冷的寂靜裡,司鐸下意識地在胸前劃下聖徽,餘悸未消。

彷彿意識到學者對自己的戲弄,神情就越發的陰沉:“最起碼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