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夏爾,眼神就變得複雜。
“抱歉。”
夏爾移開視線,低聲說:“我不是故意想吼你。”
“不,你說得很對,或許我們都應該冷靜一下。”
蓋烏斯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一段時間辛苦你了,夏爾,好好休息吧。等你恢復了之後,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他說,“來看望你,沒帶禮物,還跟你講了這麼多讓你難過的東西,該抱歉的人是我。”
他幫夏爾關上燈,轉身離開。
可在門口,腳步卻停頓了一下。
夏爾聽見了他道別的聲音。
“死亡是有重量的,夏爾。終有一日,你會明白這個道理。”
門關上了。
最後的那一瞬間,他的影子投影在地上。
像是被壓彎了一樣。
-
-
蘿拉睜開眼睛。
彷彿從漫長的夢境中醒來了,看到了白色的窗簾被束起,敞開的窗戶外照進了光,照亮了床頭的花瓶,白薔薇盛開。
她茫然地看著天花板,就像是忘記了身在何處。
知道許久,她才抬起手掌,看著自己的五指,還有血肉之下那漸漸崩潰的樂理之鎖。
“詛咒,不見了?”
她茫然低語。
“嗯。”窗前的靠椅上,葉清玄合上書,露出微笑:“恭喜你,自由了。”
蘿拉沉默著,像是沒有聽到,又像是陷入了茫然和思索,許久,終於接受了這一事實,卻毫無被救贖的欣喜,失去了如鯁在喉的壓迫之後,反而……無所適從。
“是這樣嗎?”
她點頭,伸手抓起床頭櫃上的女士煙和細長的銅菸嘴。
師姐畢竟是世界,哪怕頹然地抽菸,姿態也十足優雅,帶著女性特有的嫵媚和陰柔美,“這麼說來,寂靜之月果然已經不存在了麼?”
“寂靜之月只是一個表象,一個大源的工具。”
葉清玄為她削著蘋果,淡淡地說道:“寂靜之月脫離了大源的那一瞬間,它就再非神明,縱然具有力量,也不過是空有其型的死物而已。
所以,你大可不必擔心枷鎖還會出現,你已經自由了,蘿拉,學著向前看,不要再活在過去了。”
“你說得還真理直氣壯啊。”
蘿拉被逗笑了:“小鬼,我的年齡可是有你的三倍了,竟然在我面前充起長輩來了嗎?”
“只是提醒而已。”
葉清玄靈巧地將蘋果分成兩半,丟了一半過去,抓著另一半啃了兩口,想要說什麼,又欲言又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你又想要冒出什麼詞兒來教育我了吧?”
“不,我只是想要提醒你有魚尾……”
葉清玄沒說完,在蘿拉冰冷的凝視之下,乖乖地把最後一個字吞了下去,無奈苦笑。果然,哪怕詛咒不再,蘿拉也還是蘿拉,想要在她面前做個死都那麼難。
在寂靜中,蘿拉伸手,用發繩將散落的長髮束起,起身,走到窗前。
不知道時隔了多少年之後,再一次地凝視著太陽的光。
遠方有海風吹來了,白色的飛鳥盤旋在天穹之上。
“真美啊。”
她抬起手掌,擋住了刺眼的烈日,卻忍不住眯起眼睛,透過指縫,凝視著陽光下的一切。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葉蘭舟。”
她輕聲呢喃,“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被詛咒著,一個人不覺得害怕,也不覺得難過,只是想著要復仇,不惜一切代價。
可現在詛咒離開了,我才為他的死而感到難過——只是想到這一點,就忍不住想要哭,像個小女孩一樣,重新覺得害怕。
我被你從夢裡拽出來,重新回到陽光下,可是夢太長了……小葉子,我已經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人只要活著,痛苦總歸難免。”葉清玄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所以,不需要害怕,畢竟往後痛苦的日子還會很長。”
蘿拉沉默了許久,忽然輕聲笑起來:“聽到你這麼說,我真是太安心了。”
“這是在誇獎我嗎?”
“算是吧。”
蘿拉笑著,迎著窗外的風,舒展著懶腰,驅散了漫長夢境殘留的睡意。
她說,“有空一起去喝酒吧。”
“好啊。”
葉清玄點頭,“等我回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