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東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
雖然天穹依舊黑暗。
在這個沒有光的城市裡,似乎已經沒有了白天和深夜的分別,時間在這裡已經凝固了,城市陷入了永恆的沉睡,只有一個個影子在街道上穿行。
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裡也一片空曠。
往日這裡曾經門庭若市,無數馬車人流,人來人往。
現在連麻雀都不願意來了。
只有枯葉從乾枯的樹杈上落下來,灑在地上,沒有人收拾。
“你們這裡難道連個勤雜工都沒有了麼?”
“都已經疏散了。”
梅菲斯特說:“皇家研究院、皇家音樂學院、安博重工……重要機構裡的儲備人都在第一批秘密疏散的名單上,早在戰爭開始之前,就秘密轉移到伯明翰去了。
那些來年輕神甫都被我送走了,留下來的只有一些像我這樣的老頭兒。”
說到這裡,他嘆了口氣,“總要有人留下來,帶著那些不想走或者走不了的人進行晚禱,對不對?
我從先代的主教手裡繼承了這一座教堂,併發誓要一生守護它,如今看來,恐怕難以完成這個諾言了。”
“這很正常。”
史東打了個哈欠:“當對手是天災的時候,戰爭總是輸多贏少。教堂毀了沒關係,打不了讓後人再蓋一個新的唄。
我父親是個石匠,在很小的時候,他就教會我一件事——老房子要垮,不能只想著修它。”
梅菲斯特沉默了許久,直白地說:
“你父親的教育有問題。”
“誰說不是呢?”
史東聳肩,哆嗦了一下,提起褲子,回頭看他:“你尿完了麼?”
“還得一會。”
梅菲斯特說,“別看我,我容易緊張。”
“你不是瞎了麼?你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我知道有人在看我,這和我瞎不瞎沒關係!”
“早跟我一樣,換個人造的前列腺多好啊。”
“衰老也是人生的樂趣之一。”梅菲斯特撇嘴:“你這種喜歡換零件的人是不會理解的。”
“……老頭子的無聊話就說到這裡吧。”
史東嘆息,靠在廁所的牆上:“別在我面前倚老賣老了,小梅菲斯特,當年你可是我一手照看大的。”
梅菲斯特撓了撓頭髮,老態龍鍾的樣子裡忽然浮現出吊兒郎當的氣息,從教袍的內袋裡摸出一包菸捲:
“抽菸麼?”
“不敢,會損壞人工肺。”
史東搖頭:“但你竟然抽菸?這可不像是你一直端著的那副聖人樣子啊。”
“得了吧,史東老師,只有死了的才是聖人。”
梅菲斯特點燃菸捲,深吸,吐了一口氣,放鬆了,又擠出了兩滴:“我這麼老了,不猥褻小男孩兒,不貪汙公款,不包養情人,謹守教律,做了一輩子處男……人生純潔健全到不正常,像我這樣的人,偶爾放縱一下,神也會原諒的。”
“……當年你的教律是跟誰學的?”
“卡達先生。”
“怪不得。”史東搖頭:“他前年死了。”
“一百多歲了,很正常,怎麼死的?”
“被他的女王抽死的,在床上。”
“……”
“所以說,就不要把跟著一個變態學的教律掛在嘴上啦。”
史東撇了他一眼,“我們之間的共同話題已經不多啦,說點我們都感興趣的吧,比如天災,比如戰爭……”
“你想知道什麼?”
“利維坦。”
史東說:“當初架設的三道封印,已經到了第幾道了?”
梅菲斯特抽著煙,沉默。
安格魯歷代皇帝為了封印利維坦,曾經設下的三道封印,針對它的三個階段而進行。每一道封印的破碎都代表著利維坦邁入了更強的一層。
利維坦意識復甦,代表著第一封印被瓦解。
利維坦的*開始復活,代表著第二封印已經開啟。
而當第三封印破碎的時候,同時擁有著*和精神的天災,位居與異類最頂層的怪物‘四活物’之一的利維坦,將完全降臨。
許久,梅菲斯特悶聲說:
“據我所知,第二封印已經被解開了。”
史東沉默了半天,“我以為這半天你不說話是在憋勁兒,剛剛還想給你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