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樹。
龐大到令人瞠目結舌的樹!
在流出層之中,葉清玄甚至窺探不到它的全貌,只能夠透過那將整個聖城都覆蓋在其下的陰影,推論出它的本體究竟是多麼恐怖的龐然大物。
那可怕的巨樹從深淵中萌發,自以太界之中延伸而出,橫跨了九層以太之海,以純粹樂理的方式來到了物質界,根植在了聖城的結界之上。
宛如種進了土壤之中。
葉清玄所見到的所有深淵樂理,都只不過是它的觸鬚而已。那些繁複散亂的深淵樂理充斥在流出層的鍊金矩陣中,看似混沌散亂,實則蘊藏著某種韻律和規則。
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透過這樣的方式,它源源不斷地汲取著聖城的力量,孕育著新的種子,一旦牽動其中最關鍵的一根,便會引起可怕的鏈式反應,令混沌消散,巨樹浮現。
成千上萬在囊泡中生長的妖魔,隨著那龐大的黑暗森林,一同枯萎了,被巨樹抽乾,就連一絲灰燼都沒有剩下。
它提前孕育而出,像是一個憤怒地早產兒,睜開怨毒地眼睛。
縱使如此,也超出了葉清玄的應對極限。
哪怕是同為深淵所屬,大魔們也不敢距離它如此接近,反而慌亂地躲避著它的枝杈,生怕它在憤怒之下,將自己吸乾。
它的出現,代表著葉清玄的徹底潰敗。
絕對的實力落差令塵埃落定。
一切成為定局,再無從更改。
只是看到了那個影子,在地上,所有的生靈都感覺到了發自內心地恐懼。
“老師……那是……什麼啊?”
在地上,那個原本期盼著葉清玄能夠逆轉危局的年輕樂師已經坐倒在地,眼瞳中倒映著龐大的樹影,滿盈絕望。
就連肺腑都恐懼地扭曲成了一團。
不敢再看。
“那便是黑暗眾卿啊,孩子。”
老樂師仰望著它的存在,無力地呢喃:“傳說中,黑暗地母所敬獻給百目者的最初傑作——深淵黑枝·蒙提。
它是深淵的守門人,根植在以太界的濁流之中,為百目者守衛領土。在所有的黑暗眾卿之中,它是最為年長者。人類短短五百年的黃金時代,與它相較,簡直不值一提……”
聖城震顫,轟鳴。
老樂師慘笑著低頭,從地上爬起,低頭看著胸前的龐大裂口,伸手,從其中取出了一枚帶著金屬質感的肝臟,放進了年輕人的手中。
年輕人愣住了。
“這是傳承者的以太爐,我所有的樂理副本都在其中。”帶著乾涸血液的手掌,輕柔地撫摸著年輕人的黑髮。老人微笑著:“維克特,從今天開始起,霧門學派,就交給你了。”
維克特茫然地看著他:“老師……”
“逃吧,孩子。”
老樂師笑著,抬頭,仰望著那個籠罩了整個城市地龐大陰影。
他輕聲呢喃。
“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
傳說中,在雲樓曾經有過一種樹,能夠生出綺麗的花朵。
一年兩度,花期到來時,那無數粉紅色的花瓣飄揚在空中,紛紛揚揚落下。
詩人說,這是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但它的美是建築在死者的屍骸之上,殘忍又可怕。據說,樹下埋的屍體越多,那花開的便會越嬌豔。
因為那是死者魂魄所遺留下的色彩。
這只不過是小說家言。
可現在,葉清玄卻覺得,或許傳說所言非虛。
眼前的這個怪物,不也正在尋找著更多的屍體麼?
只不過,還在孕育之中,就已經被自己打斷,再無法盛開而已。
“這是早產了?”
葉清玄輕笑,“沒想到,竟然捅下這麼大簍子,真是不好意思。”
白月艱難運轉,光芒黯淡。
葉清玄發問:“初次見面,沒想到竟然是用如此不友好打招呼方式啊,深淵裡大家難道都不講禮貌嗎,這位‘蒙提’大人?”
回答他的是無數收緊的枝杈,月輪在樹杈的壓迫之下,崩開裂紋,險些徹底潰散。
一根又一根的根鬚強硬地滲透了進來,狠戾地將宿命之章貫穿。
直到此時,那無數宛如樹根一般蠕動交織中,才緩緩地浮現了一張扭曲而龐大的面目。
似是人類,但又像是其他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