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裝飾華麗。
只是他還是覺得冷意繚繞在自己身上,無法驅散。
坐在他對面的人送過來一個手爐,他感覺到一絲珍貴的暖意,可臉色依舊蒼白。
“歡迎回到人間。”
白髮的東方男人將燈光調亮,照亮了他的臉。
像是所有的東方貴族一樣,白恆穿著絲綢的長袍,長袍上隱隱露出銀絲繡制的紋記。那種紋記帶著具足的威嚴和傲慢,宛如火焰。
除了白髮以外,白恆看起來還很年輕,精神旺盛,臉上沒有皺紋。只有在看著他的眼睛時,蓋烏斯才會覺得:這個傢伙真的和自己一樣老了。
“什麼時候來的?”蓋烏斯輕聲問。
“緊隨其後,所以來得及遠遠地看了一眼。”
白恆低垂著眼眸,餘悸未消:“只是看著,就覺得令人心神都要失守了。真是令人絕望啊。”
“沒什麼可絕望的。”
蓋烏斯低聲呢喃,他回憶著海因的面孔,回想起他枯萎的頭顱還有乾癟的眼球,神情就黯淡了:“自始至終我們能做的,不是隻有‘付出代價’麼?”
“我只怕那種代價我們支付不起。”白恆輕聲說:“折損了數十名樂師,陪上了被冠以‘聖喬治’之名的屠龍之槍,只是為了對付百臂巨人在沉睡中的夢囈。在那些怪物看來,人類這麼反抗的樣子也很可笑吧?
像是螞蟻一樣,連死都死的沒有價值。”
蓋烏斯沉默了。
許久之後,他輕聲嘆息:“白恆,二十年前,‘白銀之禍’毀滅狼之城的時候,我就在城裡。”
“嗯?”白恆一愣。
“當時我站在城牆上,看著它從遠方而來,浪潮鋪天蓋地,帶著絢麗的霓虹,它真的非常的……美。所以,放心吧,那種瑰麗的毀滅,會讓人覺得葬身其中也不可惜。”
白恆愣住了,許久,忽然輕聲笑起來:“人類真是可笑啊。聽到可以死的漂亮一些,就覺得不那麼遺憾了。”
“所以,先操心還活著時的問題吧。”
蓋烏斯閉上眼睛,輕聲吟誦教條:
“——敬畏以太。”
白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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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一直延續到馬車停止。
車外就是港口,一艘海船在雨夜中等待著起航。
隔著窗戶,蓋烏斯聽見了海浪的聲音,他已經離開了龍眠結界的範圍,聲音重新的回到了這個世界裡。
在寂靜裡待了太久,就連平日裡覺得嘈雜的海浪聲都覺得是救贖。蓋烏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遠處。
可遠處在黑暗裡,什麼都看不清。
“那麼,就此別過吧。教皇陛下還在等著我的彙報呢。”
他下車,回頭看著車中:“你也要回東方去了麼?”
“是啊,畢竟我家裡還有一位相當……驕縱的女帝陛下。”白恆嘆息:“如果我不在的話,說不定會鬧出什麼不好的事情吧?”
蓋烏斯笑了:“做亂臣賊子真是辛苦啊,白恆。”
“是攝政王。”白恆認真糾正。
“那麼,再見,攝政王先生。”
“再見,公爵殿下。”
馬車門關閉了。
在暴雨中,蓋烏斯靜靜地凝視著那個男人的馬車消失雨幕中。
在無數雨水的聲響中,他回頭凝視著堡壘所在的黑暗裡,彷彿能夠隔著無數層的封鎖,聽見那個怪物的咆哮聲。
“真是想不明白啊。”
他的眼神幽深:“你們這些怪物,究竟為何在人類的世界裡徘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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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天上罕見地出現了雙月輝映的現象,蒼白之月和湛藍之月同時高懸。
地上發生了六次地震,部分地區依舊乾旱,部分地區遭遇洪災。有人聲稱在沙漠地區發現了一種可以燃燒的黑色液體,有人說大陸的版塊在移動,有人說大地是圓的,還有人說人類的祖先是猴子。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
這一年,佔據新大陸的革命軍尚在萌芽,黑暗世界中的天災依舊在肆虐。
有的國家大肆借貸著永遠還不起的國債,有的地方窮兵黷武地擴建著自己的軍團。列國之間爭奪遺蹟和上古技術的戰爭依舊在繼續。
聖城負責寬恕人類犯下的罪孽,而東方的貴族們負責向著死者兜售絲綢。
大家打的打,殺的殺,似乎都忙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