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莊妃才微微回眸,瞥一眼身後的淳嬪,“從你嘉慶二年進宮,初封為貴人,我那時候兒還是常在;後來,我也終於封了貴人,但因為你是初封貴人,我是進封的貴人,故此我比不上你……再後來,嘉慶六年咱們一起進封嬪位,因為循序漸進的規矩,我的身份依舊還在你之下。”
“那長長的十一年裡頭啊,咱們行走時,都是你在前邊兒,我跟在你後邊兒。說實在的,十一年的時光裡,咱們這個次序的,我都習慣了;今兒忽然換成咱們倆這麼走著,我倒有些不自在。”
“真有些恨不得後腦勺兒上長雙眼睛,能瞧見你面
上是個什麼神情。”
淳嬪的回應也同樣是淡淡的,“莊妃娘娘說的是,實則當真是走在前頭的人,心下才是慌亂不安的。畢竟前邊兒的人後腦勺兒上不長眼睛,而跟在後頭的人臉上一雙眼睛卻看得真楚呢。這樣前邊兒那人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後邊兒人的眼睛裡,什麼都藏不住。”
“這麼看的話,實則倒是跟在後頭的人是蠻幸福的。”
淳嬪說著,便也嘆了口氣,“莊妃娘娘說十一年的時光長遠,可是不瞞莊妃娘娘,這十一年的光景啊,都還不足以叫我習慣了走在您的前邊兒……十一年了,我心下實則一直都還是忐忑不安的。”
“因為我心下明白,莊妃娘娘才是皇上潛邸時的老人兒,比我先進宮,先伺候皇上,與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情分也自然比我深了許多,對這宮裡的事兒看得也比我深遠得多……故此叫莊妃娘娘走在我後頭,我心下是沒有一刻能得安寧的。”
“故此今兒咱們兩個顛倒了個個兒,您走在頭裡,我跟在您後頭……雖然次序變了,倒叫我瞧出來跟在後頭的人的好處來;更要緊的是,這十一年來的心慌,卻在今兒給摁下來了。從進宮至今,在跟您的行走次序裡,我今兒是頭一回心下不慌的了。”
莊妃不由得停住腳步,轉過了半側的身子來,定睛細看淳嬪。
淳嬪自己笑了笑,“我知道您必定想看看我的臉,瞧瞧我這是不是真心實意的話。”
莊妃卻輕嗤一聲,又扭回頭去,“不至於。我還不至於聽不出來,你這話不是假話。況且咱們兩個方才可繞著這海子走了大半圈兒了,你也儘管與我距離著這半步去,沒刻意攆上來,這反倒叫我瞧出了你的真心來——”
“淳嬪,當年我就覺著皇上給你‘淳’這個封號沒錯兒,你雖說是聰明機巧的,可是你的性子裡頭終究還保持著一份耿直去。就衝你這一點子耿直,我便放了心,用不著防著你去。”
“……至於我為何要盯著你看一眼,實則不是我擔心你,倒是我終究還是有些懸心於你。”
“嗯?”淳嬪聽著,先一時還沒能分辨出來,略一停頓,這才分出了“擔心”與“懸心”之間的微妙區別去。
她鼻尖兒一時酸楚,那心底的委屈還是泛出來些兒。
“……莊妃娘娘又是替我懸心什麼呢?是懸心我會受不了這宮中眾人的眼光,還是她們背地裡那些嚼舌頭根子的唾沫星子去?莊妃娘娘怎麼忘了,若我是這樣膽小的,那我當年又怎麼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扭頭跟著華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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