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道:“是他,是他!他不是人,是鬼,是惡鬼1
雯兒扶住了韋小寶,問道:“大哥,你認識他麼?”
韋小寶顫聲道:“他燒成了灰我也認識。他叫鄭克爽,是臺灣鄭成功的孫子,鄭經的兒子。”
當下,將自己如何在天地會與鄭克爽相識,如何因了阿珂,與鄭克爽結怨,如何詐了他三百八十萬兩銀子,這次回京城,如何到他的公爵府去看他,他如何在蓮花池中如泥鰍一般竄來竄去等情,一一簡要地說了。
雯兒沉默不語,韋小寶恨聲道:“老子當時看他可憐,還給了他一萬兩銀子的銀票,卻是讓他當場撕了。老子只當他失心瘋了,豈知他卻在練一種高深的功夫。老子悔不當初,該當殺了他,為師父抵命,免得他又出來跟老子作對啦。雯兒緩緩道:“大哥,有句話,小妹不知該不該講?”
韋小寶道:“自家兄妹,你怎麼與大哥客氣起來了?”
雯兒道:“江湖上雖是刀頭上舔血的勾當,殺人害命,在所難免。不過,得放手時須放手,能饒人處且饒人。不可趕盡殺絕。再者,男子漢大丈夫,千萬不要為女色傷人。我這麼說,不知對也不對?”
韋小寶臉皮一紅(庸按:能教韋小寶臉紅的,古今中外,除了雯兒,再無第二人),道:“阿珂也不是我搶了他的。不錯,阿珂起初是喜歡鄭克爽,不過後來……”
後來怎樣,韋小寶自己不說了。他在想:“後來阿珂是死心塌地跟著我,但那是我在揚州麗春院中,強行與她同床,使她身懷有孕,她才跟了我的。若是沒有這檔子事,阿珂能跟我麼?只怕未必罷?”
生平第一回,韋小寶覺得自己的德行有虧。
見他不吭聲,雯兒道:“大哥,我是胡說的。說錯了,你別往心裡去。其實,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能樣樣想得周全?”
韋小寶道:“妹子,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生我自己的氣。我任性胡鬧,卻沒人如你一般用道理來管束我,就像我媽媽……”
一想到媽媽是妓女,拿來與雯兒類比,大不合適,便改口道:“總而言之,你日後好好地管束著我,教小白龍積些陰德罷。”
又打又鬥地折騰了大半天,韋小寶的肚子早巳餓了,道:“雯兒妹子,咱們回去罷。”
雯兒默默地望著湖面,潸然淚下,道:“姐姐,是我害了你啦。”
韋小寶道:“你放心,你那寶貝姐姐沒死。”又將在秦淮河邊上,鄭克爽也如今天一樣將晴兒搶了去的事,說了一遍,道:“秦淮河多大的風浪,晴兒也沒事。鄭克爽不是害晴兒,其實是在救晴兒。”
這樣一說,雯兒大為寬心,與韋小寶並肩往微山島高處走去。邊走邊笑道:“大哥,你避火避燙的功夫高明得緊啊,那是甚麼內功心法?能教一教我麼?”
“哈哈哈1韋小寶大笑不止,直到笑彎了腰,道:“妹子這麼聰明的人,怎地上了晴兒這個大當?這些花招,楊州街頭三歲孩童也知道的,你大哥見識得多了。”
雯兒奇怪道:“你不是使了內功心法麼?”
韋小寶道:“那鍋裡是一鍋油,倒是不假,不過油底上撒了厚厚的一層明礬,明礬隔熱,看那鍋底燒得通紅,油也沸騰滾燙的好嚇人,其實一點兒也不熱的。不過我為了萬無一失,十萬無一失,還是戴上了這個。”將癆病表小叫花鄭義虎的手套拿了出來。雯兒心道:“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兩人說說笑笑,走了回去。
韋小寶做了丐幫幫主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帶領門下弟子開懷大賭。他自己做莊,然而眾丐平時賭錢賭慣了一百文、二百文,雖是幫主給的賭資,也還是捨不得。押上三錢五錢,已是咬牙切齒的了。
賭注太小,使得豪賭慣了的韋小寶興味索然。再加上不好意思作弊,雖是贏得多,賠得少,數來數去地太也麻煩。
韋小寶心頭火起,罵道:“他奶奶的,銀子是你們的親爹麼,你們這麼不捨得押?老子不來了,不來了,”正欲推莊,忽然一個弓腰曲背的老叫花出現在賭桌邊,老氣橫秋地說道:“韋幫主的賭是豪賭,你們這麼幾個小錢,不是消遣他老人家來著?”
韋小寶一聽大喜,初遇知音,道:“還是你老哥知趣,你老哥來押兩注,如何?”老叫花道:“屬下也怎敢與幫主相比,不過,也不能掃了幫主的雅興。”
說著,摳摳索索地在面袋裡掏了半天,也沒見掏出甚麼東西,韋小寶一下於洩了氣,心道,“這是個說大話使小錢的主兒。”
豈知老叫花手一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