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的屋子,只覺得周身都是涼絲絲的,一顆心更是如同被人攥在手裡,狠狠的揉搓。
細細想來,婆婆的話雖然難聽,但又何嘗不是實話?她死而重生,天可憐見,能伴在梁泊昭身邊,又何其有幸得到夫君滿滿的愛憐,可自己又為他做過什麼?除了讓他擔心,惹他焦急,她什麼也不曾為他做過。她所能做的,或許只有為他生一個孩子,可就連那個孩子,她也沒法子為他保住....
每逢想起孩子,凝香都是萬箭穿心,她用力吸了口氣,才能將那股劇痛緩緩壓下,而後,則是綿綿不斷的,細碎的痛楚,流淌在四肢百骸。
她孤身一人坐在床前,只伸出胳膊攬緊了自己的身子,不免又是想起遠在北疆的夫君,每次想起梁泊昭,凝香心裡既是酸楚,又夾雜著甜意,戰場上刀劍無眼,梁泊昭又是身先士卒,每念及此,凝香的心都是緊緊揪著,比起方才聽得婆婆數落自己時,還要難受百倍。
“香丫頭,你睡了沒?”驀然,屋外傳來母親的聲音。
凝香一怔,趕忙上前將門開啟,就見董母送來了一碗乳鴿湯,與幾樣小點心,讓女兒吃了在歇息。
凝香毫無胃口,可見母親殷切的目光,也是不忍拒絕,只端起碗來,小口小口的抿著。
“你看看你,瘦成什麼樣了,年紀輕輕的,不養好身子怎麼行?”董母每逢瞧著女兒孱弱的樣子,都是打心眼裡的擔心,只一心想讓凝香養好身子,儘快給梁泊昭再生個孩子,好穩固侯爺夫人的地位。
凝香沒有吭聲,只按耐著喉間的苦意,一滴不剩的將那碗鮮湯喝完,而後又是拿了塊點心,一口口的吃進了肚子。
凝香自己也知道經過一路的顛簸,她定是瘦的不成樣子,而梁泊昭那日已是明明白白的說過,他什麼也不用她做,唯一的要求便是讓她養好身子。
他所求的,唯有這些,她又怎能不為他做到?
凝香吃完了一塊點心,又是拿起了一塊阿膠糕,也是嚥進了肚子。一旁的董母倒是瞧著擔心起來,勸道;“慢慢兒吃,當心噎著。”
說完,董母打量著女兒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是不是方才,你婆婆說你什麼了?”
凝香搖了搖頭,小聲道;“娘,您別擔心,婆婆沒怨我。”
董母拍了拍女兒的手,“甭管那老婆子說什麼,你只消知道你才是這侯府的主人,有女婿給你撐腰,理她作甚?”
想起梁泊昭,所有的委屈都好似煙消雲散了般,即便婆婆不喜自己又能如何,只要有他喜歡就夠了。想起往日梁泊昭待自己的寵溺與憐惜,凝香垂下眼睛,輕聲道;“娘,您放心,無論婆婆說什麼,我都不在乎的,我只想把身子養好,在府裡好好的等相公回來。”
董母見女兒能想開,微微鬆了口氣,點頭道;“就要這樣想才成,你可是女婿的原配長妻,甭說女婿如今沒有納妾,就算他今後再娶,你這地位也是擺在這裡,誰都代替不了。”
“他說過,這輩子只會娶我一個,不會納妾的。”凝香抬起眼睛,細聲細氣的開口。
董母有點好笑,只嗔了句;“傻閨女,男人家的話也信,眼下你趕緊將身子調理好,抓緊給他生個兒子,才是正事。”
凝香見母親不信,自己也是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了,只將一盤點心吃了個乾淨,她肯定是要好好保養身子的,不過卻並不是為了生孩子,而是完完全全的只為了梁泊昭。
她再也不願自己的男人既要承受著皇上的猜疑,又要統領著將士與敵人浴血奮戰,此外,還要分心來牽掛自己,她所能做的,也無非的是照顧好身子,好讓丈夫回京時得以安心。
梁泊昭雖位居王侯,卻一生孤苦,自幼不得父母寵愛,十四歲離鄉,在戰場上九死一生,他的軍功都是血和汗,一點一滴的積攢下來的。偶有回鄉,家中的父母兄長也無不是想著如何能借著他的榮耀,好去謀得財富地位,又有誰真心對過他,擔心他過得好不好,過得累不累?
手刃親兄,氣的父親身亡。生母怨恨,母子隔閡極深。戀人早逝,他獨自守著婚約。國家危亡,擔子盡數壓在他身上。定北之亂,親眼看著手下兄弟慘死。期盼著麟兒,又遇到親兒夭折,他初為人父,又何嘗不痛?
凝香捫心自問,在孩兒夭折時,她只顧著自己的傷痛,卻從沒有想過,那也是梁泊昭的兒子,他的痛楚,定不會比自己來的少,只不過她尚且可以沉浸於悲痛之中,不問世事,他卻不行,即便心痛的麻木,也還要死死壓下去,面對那一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