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泊昭臉色鐵青,一面大步向著後院趕,一面將自己外間的喜服扯下,方才那侍從自是梁泊昭的心腹,一路跟在男人身後,梁泊昭聲音低沉,只喝問道;“何時的事,為什麼不早來告訴我?”
那侍衛亦是用盡全力才能跟上男人的步子,“王爺容稟,王妃應該是昨夜裡就察覺到腹痛,只不過一直沒喊人,還是早上的嬤嬤進了屋,才看見王妃要生了。”
梁泊昭停下了步子,雙拳漸漸攥緊。
那侍從又道;“王爺這一個月不在京師,王妃的情形屬下也是按著王爺的吩咐,在傳書中俱是回稟了王爺,只不過...屬下也不曾想到,王妃會提前生產,又一直忍著不說,屬下也是剛才才得知的訊息。”
梁泊昭心如刀割,也顧不得和侍從囉嗦,只匆匆踏進後宅,就見孫太醫正在屋外守著,剛看見他,便是吃了一驚,脫口道;“王爺,您怎麼來了?”
今日是定北王與永寧公主大婚的日子,他是怎麼也不曾想到,梁泊昭竟會拋下當朝公主,趕了過來。
梁泊昭也沒理他,直接越過眾人,剛要踹開內宅的房門,就聽身後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泊昭!”
是梁母領了下人,匆匆追了過來。
“你將公主撇下,若傳到皇上和太后的耳裡,你是有幾個腦袋?那麼多的賓客,你都不管不問了?”
梁母剛一戰定,便是厲聲喝問起兒子。
梁泊昭緩緩轉過了身,梁母剛一瞧見兒子的面容,心裡便是打了個寒顫,竟是生出幾分懼意,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兩步。
“你這樣看著娘做什麼?娘是說錯了不成?她在裡面生孩子,你身為男子,又豈能踏入產房,平白添了晦氣?”
梁母強自撐著,對著兒子開口。
梁泊昭竭力平息住自己的怒火,眼前的老婦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生母親,可他的母親,卻眼睜睜的想要置他最愛的人於死地!一想起方才侍從的話,只道梁母已是吩咐了產婆舍母保子,便覺得全身的血都是湧上了頭頂,縱然早已猜到母親會如此抉擇,可梁泊昭仍是覺得憤怒與心寒。
他筆直的看著母親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將那一股戾氣壓下,徐徐開口;“你是兒子的親孃。”
梁母一怔,有些不明白兒子話音裡的意思,眼下卻也沒心思去想,只上前兩步,催促道;“快隨娘回去,她這一時半會兒的鐵定也生不出來,你先與公主拜完了堂再說。”
梁泊昭雙目似電,就那樣看了梁母一眼,眸心卻是深邃的倦色,他閉了閉眼睛,唇角浮起一絲冷笑,再不去看梁母一眼,而是轉身將產房的門踢開,徑自走了進去。
梁母看著兒子的背影,一時間只覺得七竅生煙,剛追到門口喊了聲;“泊昭....”
那門已是合上,發出好大一聲響。
“王妃,您可千萬別睡,孩子還沒落地,您別睡啊....”產婆聲音嘶啞,對著凝香疾呼。
因著流血過多,凝香的臉色如雪一般蒼白,長長的頭髮盡數披在身後,被汗水打溼越發顯得烏黑,襯著那張臉更是沒了顏色。
凝香周身都早是再無力氣,近乎於脫力昏厥,僅有的一絲神智拉扯著她,她知道自己不能睡,哪怕累到了極點,疼到了極點,苦到了極點,也不能睡,孩子還沒生下來!
“我不能睡....”她微微搖了搖頭,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她的嘴唇顫抖著,用著僅存的那點力氣,狠狠的咬了一口舌頭,血腥氣立時充斥在口腔,疼的她的身子蜷成了一團,有血絲順著嘴角流出,合著淚水,這股痛,卻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不少,眼皮也不再那樣沉重,凝香攥緊了被褥,血淚交織著,再一次鼓足全身的勁兒,隨著嬤嬤一道使力,幾乎是熬盡了自己的心血,為梁泊昭生著這個孩子。
京師郊外,七十里處。
“大人,已經到了咱們與定北王約定的時辰,怎麼還沒動靜?”一襲銀甲銀盔的男子走至一中年男子面前,低聲開口。
中年男子眉心微皺,眼眸望著京師的方向,也是不解;“定北王從不輕易許諾,但若許了諾,絕不負人,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物,又怎會如此?”
“大人,末將聽說今日乃是定北王與永寧公主大婚的日子,會不會是定北王忙著和公主洞房,將這茬事給忘了?”
“胡說八道,”那大人搖了搖頭;“他若真想做袁家的女婿,一個月前又怎會喬裝趕到西南,費盡了心思,各路遊說,終於得到各地節度使的支援,並說服主上出兵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