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皇帝的病日益苛重,這一日,太醫院的院判領了藥童趕至元儀殿,就見內侍已然等在了那裡,甫一看見他,遂是迎了過來;“大人,皇后已經到了後殿,就等您去。”
院判微微頷首,一面走,一面對著那內侍道;“皇上今日如何?”
那內侍一臉苦色,小聲道;“早起奴才服侍著皇上用藥,皇上也沒喝進去多少,又全給吐了出來,這兩天除了喝些參湯,連一粒米也吃不下。”
院判心裡有數,閉嘴不言,只隨著內侍向著後殿走去。
一番望聞問切,院判則是開了方子,又親自領了藥童去偏殿熬夜,待藥熬好,有專門的內侍先行試藥,見藥湯無誤,皇后親自端過藥碗,一勺勺的喂著皇帝飲下。
皇帝的臉色一日比一日難看,如今已是面色如紙,身子更是瘦削的駭人,那藥剛喝兩口,他便是側過了臉,再也喝不下了。
皇后心中難過,轉過了身子,悄悄拭淚,永寧立在一旁,從皇后手中接過藥碗,跪在了龍榻前,輕聲道;“父皇,良藥苦口,您再喝一點。”
皇上轉過了眼睛,他看了女兒一會,瘦骨嶙峋的手握住了永寧的手腕,“父皇就是熬,也會熬到初六,看著你成親,父皇才能嚥下這口氣...”
永寧心中酸楚,她沒有說話,只舀了一勺湯汁,送到了父親唇邊。
皇上氣喘吁吁,剛張開口,胸前卻是湧來一股血腥氣,繼而嗓間一甜,噴出了一口血,盡數落在永寧胸前,將那一身茜色的宮裝染成了褐色。
“皇上!”皇后失聲驚叫,
“父皇,”永寧丟下了碗,對著殿外喚道;“快傳御醫!”
一直到深夜,元儀殿仍舊是燈火通明。
幾乎整個太醫署的人都趕了過來,烏壓壓的跪了一地,皇上的情形瞧著委實兇險,禮部那邊已是悄悄備起了後事,所有的嬪妃,皇子和公主,都是在內殿與皇后一塊守著,朝中的王公大臣則是在外殿相侯,聽著裡頭的情形。
梁泊昭與睿王一左一右,分坐於兩側,燭光隱隱,襯著兩人的五官俱是落上一層淡淡的陰影,沒有人說話,整座殿堂沉悶的令人頭皮發麻。
不知何時,後殿傳來一道哭聲,未過多久,那哭聲便是緊密起來,由啜泣變為嚎啕,在這黑漆漆的夜裡,這些哭聲聽在耳裡,顯得格外滲人。
睿王聽得這哭聲,心知定是皇上駕崩了,他的臉色變得蒼白,只慢慢站起了身子,眼底浮過一抹悲痛。
梁泊昭仍是坐在那裡,任由諸臣一臉惶恐,面面相覷,他仍是坐在那裡,神情不喜不怒,依舊是沉穩而冷峻的,讓人看不出絲毫異色。
少頃,有內侍從後殿走了出來,就見他眼圈通紅,滿是哀痛,卻仍是強撐著,對著諸臣顫抖著聲音,說了句;“皇上...已經龍馭賓天。”
頓時,元儀殿的諸臣紛紛跪地,涕淚交流,有些甚至哭的呼天搶地,如喪考批。
梁泊昭直到此時,方才單膝跪在了地上,聽著一屋子的哭聲,梁泊昭面色深雋,只將頭低垂,淡淡闔上了眼睛。
洪章十七年,三月初三,先帝崩於元儀殿,年五十二,諡號穆。
三日後,便是永寧與梁泊昭的婚期。
無人想到皇帝會去的這樣快,當初太醫只道皇帝的身子再不濟,也定能撐到公主出閣,豈料終是人算不如天算,趕在公主出閣的前三日,撒手人寰。
國有大喪,天下皆縞,原先為了永寧出閣,而佈置的喜慶盈盈的皇宮,一夜間變成滿目的白,那些刺目的紅綢與燈籠盡數被人摘下,再也不敢露出一絲一毫,就連京師中家家戶戶也俱是掛起了白幡,男女老幼,俱是披麻戴孝,扯著嗓子乾嚎。
訊息傳回定北王府,梁母聽聞皇帝駕崩,無異於晴天霹靂,震得她好一會兒都沒緩神,待神智漸漸恢復,梁母打起精神,只讓人紛紛將王府裡的那些紅綢取下,僕人們紛紛穿上縞素,闔府上下,一道致哀。
回屋後,梁母神色頹敗,坐在床上,喃喃道;“怎偏偏在這個時候,再有三日公主就要進門,哪怕在撐個幾日,這可怎麼是好....”
一旁的秦氏為康兒將孝袍穿好,聽得婆婆叨嘮,遂是溫聲道;“婆婆不用著急,婚事已定,婚書也是昭告了天下,即便公主沒有進門,也是咱們梁家的人了,只等三年孝期滿,公主自然還是梁家的媳婦。”
梁母臉色無華,猶如霜打的茄子,懨懨道;“罷了罷了,權當泊昭沒有這個福分,在等三年,還不知要生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