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梁某無能為力。”梁泊昭的聲音沉穩,近乎斬釘截鐵,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永寧抽了抽唇角,眼瞳中的光黯淡了下去,她點了點頭,輕聲道;“是永寧強人所難,要怨,也只能怨謙兒生在皇家。”
兩人有片刻的沉默。
永寧看向面前的男子,她的聲音很低,平平靜靜的開口;“若王爺打算清除皇室,不知會如何對付永寧?”
梁泊昭目光如炬,眼前的女子二十六歲,早已不再年輕,她將這一生最美的年華,盡數傾注在自己身上。
“定北之亂”時,先帝欲誅殺自己手下的“驍騎營”,是她像左相求情,求得百官聯名上書,才讓先帝饒了將士們一命。
先帝賜婚時,自己因著與安秀有婚約在身,不得不當堂拒婚,令她名聲大損,被京人所恥笑。先皇雷霆震怒,欲將自己治罪,是她祈求先帝,竭力為己開脫。
當他將兵權上交朝廷,心灰意冷,回到秦州時,是她不辭千里,拋下公主身份,一路追至秦州,甘願舍下所有的榮華富貴,與他在秦州做一對庶民,而彼時,他卻因與母不和,離開了家鄉,空留她一人在秦州梁宅痴守數日。
攻打大赫時,他身受重傷,軍中死傷慘重,再無援軍,定北軍幾乎全軍覆沒,是她湊得那三萬人馬,與軍餉一道送至前線,解他燃眉之急。
即便重傷昏迷,在那樣多的日子,他也總能察覺到自己身旁一直守著一個人,日夜不分,衣不解帶的照料自己。
在他被高燒燒的神志模糊,幾乎再也支撐不住時,是她的淚水打在自己的臉上,是她攥著自己的手,一遍遍的求著自己不要死,是她一次次將自己從鬼門關硬生生的拉了回來。
就連這一次密謀奪宮,亦是她背棄自己母族,來助的自己一臂之力。
縱使他們之間的緣分淺薄如紙,可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如何能忘,如何敢忘!
梁泊昭捫心自問,若當年自己沒有離開家鄉,待永寧追至秦州時,面對一個女子如此的深情,他心知自己無法拒絕。
還記得洪章九年,他進宮請罪,恰在元儀殿前見到了她,她曾問過自己一句,若當年沒有與安秀的婚約,他可願娶她。
他並未吭聲,也從沒與任何人說起。其實只有自己心裡知道,那一聲“願意”幾乎已經要脫口而出,終究還是被自己嚥了回去。
“公主曾襄助定北軍多次,定北軍上下,絕不會傷公主分毫。”梁泊昭終於開口,淡漠的吐出了這一句話來。
永寧微微笑了,她定定的看著眼前的梁泊昭,不知這個男人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竟然能這般淡然而冷靜將自己為他所做的一切事情,盡數推到定北軍身上。
然而這樣也好,若能撇清,無論於他還是於己,都是場解脫。
“永寧,謝王爺不殺之恩。”永寧緩緩的行了一禮,面色依舊蒼白,眼底卻是平和的,彷彿周遭的事,已經與她毫無干係。
“梁某與公主雖然成親,但尚未拜堂,也無夫妻之實,公主的大好年華,不在糟蹋在梁某身上。”梁泊昭並未看向永寧,他的目光只看著手中的杯盞,緩緩開口。
“雖未拜堂,卻已進梁家大門,見過樑家列祖列宗,永寧心知這樁婚事實非王爺所願,還請王爺能給一紙休書,也算圓了彼此的情面。”
梁泊昭沒有言語。
永寧竭力平穩著自己的情緒,深吸了幾口氣,對著主位上的男子說起了旁的事情;“聽聞王爺將左相關在了薦愨堂,若王爺信得過永寧,不妨讓永寧入堂一勸,永寧有把握,可以讓王爺將左相收為己用。”
皇上與太后被軟禁,右相被誅殺,當日身在元儀殿的文武大臣俱被定北軍俘獲關押,就連其他的京中大員,也被定北軍與慕家軍掌控,整座京師,可謂是盡握於手。
若能將這些大臣收攏,即便祁王的兵馬趕至,也是大勢已去,袁家再無翻身的可能。
梁泊昭之前也曾有意與朝中大臣結交,其中親近者也不再少數,可此番謀反實在是大逆不道,朝中不乏一些忠臣良將以死相逼,單是絕食自盡的便有好幾位,尤其是性情如火的巴將軍,當日定北軍攻進皇宮後,巴將軍曾以一己之力,殺的數十餘人,最終寡不敵眾,才被定北軍制住,被關在玉茗閣後,每日裡也是破口大罵,直將梁泊昭與其麾下的定北軍罵的狗血淋頭,未過幾日,竟是活活將自己氣成了中風,如今還在床上躺著,起不了身。
左相乃大齊文官之首,向來舉足輕重,朝中言官都以其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