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睛，即使已經紅腫不堪，那雙眸子仍舊閃著靈動的光，輕輕一眨，便瀲灩盈盈。

料想平時，在她犯錯的時候，這雙會說話的眼眸，一定幫她免去了長輩們的不少責罰。

然而，此時此刻，她卻被丟棄在雪地中，無人眷顧……

不曉得過了多久，她的身上積了一層薄薄的雪，鳳澡宮內才行來兩個人。

她恍恍惚惚，只聽到一陣對話。

“端木卓真是越來越敷衍本宮了，竟然送這種貨色過來。還留張紙箋，讓別弄死她，留著做籌碼！”

她認得這個聲音，雖然比不得以前嬌脆，但聲線一樣，是皇后娘娘的聲音。

有人勸道：“皇后娘娘莫氣，雖說沒有處子的血液來的好，這宋清靈好歹年輕，能緩一緩衰老的速度。”

這人是皇后身邊的成嬤嬤，以前，她跟著阿爹進宮時，還曾經整過她。

院中靜了半會，皇后的聲音又起，這回是帶著怒氣。

“該死的端木卓，見本宮沒了利用價值，就把本宮養蠱用的女子全都拿去餵了半鬼！當真可恨！”

皇后命令著：“成嬤嬤，給她開個口子。”

成嬤嬤舉著把尖細的短刀走來，她只覺得耳後一陣刺痛，血液緩緩流了出來。

半會，又是一癢，有什麼東西自傷口鑽進她的血脈中，吸食著她的血液。

盞茶的功夫後，那些東西又爬了出來，被皇后收走。

緊接著，皇后滿意的笑了起來：“雖然不是處子，但勝在年輕，這血總算有些用處。”

成嬤嬤恭維了皇后幾句，突然驚呼：“娘娘！她，她的臉！”

“鬼叫什麼，歷來血顏蠱的蠱蟲只吸處子的血，她已是殘花敗柳，只要被蠱蟲吸一次血，衰老的速度便會倍增。”

“嘖嘖……這老得也太快了，都快趕上七八十歲的老太婆了，看那皺紋，丘壑一般，眼袋都聳拉著了。”

老太婆？

她已經這麼老了嗎？

但她不在乎了，就算再美麗動人，不一樣被心愛之人棄如敝屣……

“成嬤嬤，把她拖進屋裡，別凍死了。”

“是。”

她的身子已經凍得僵硬，被成嬤嬤拉離雪地，拖過門檻，扔進屋內。

隨著身子重重落地，她的眼前垂下一抹銀白，怔了怔，她才明白過來，原來，那是她的髮絲。

已經變得這般雪白了，看來，她是真的老了。

人說，女子如花，及笄之後盛放，而她還未綻放，便已凋零……

“娘娘，她怎麼一動不動的？不會死了吧？”

“呵，死什麼死？不過是被男人棄了，心死罷了。”

下一刻，她腹中一痛，原來是皇后狠狠的踹了她一腳。

“我勸你別這麼想不開，不就一個男人，有什麼好傷心的？我這一生還不是全給別人做了嫁衣……”

“兒子死了，我的馳郎也不要我了，容貌不再年輕……哼，女人，就算你出身再好，長得再漂亮，只要愛錯了人，這一生，也就完了……”

皇后說著說著，聲音變得哽咽。

宋清靈一愣，她是哭了嗎？看來，皇后也是個可憐人……

她們都愛錯了人，誤了終生。

她想起兒時曾聽過的一段戲曲，還記得那伶人在臺上悽婉的唱著：“年少只知情深，不識郎心似鐵，我自生生相許，郎卻世世相負，此愛無垠，此恨無盡，愛也長長，恨也長長，姻緣簿上欠一筆，終是濃情空付……”

那時，她小，不曉得這段詞曲的意思，如今，終是明瞭。

果真是……愛也長長，恨也長長……

眼中突然一涼，原來是眼簾上的雪花消融了，化成冰水滴進她的眸中。

她低首，眼中落下幾滴水珠，不曉得是雪水，還是淚水……

若是雪水，她這低首，不過是想擠掉那刺心的冰涼，若是淚水，也不過是她在祭奠自己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