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瑩瑩間，吟月不由得想起從前。

她和他，雖然有血仇，但也曾經相愛過……

他還說，會給她一個家。

然而……

有時候，她也會想，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隔著血海深仇，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或許……會和厲王所做的夢魘一樣。

他成了國主，而她，成了他的皇后。

兩個人，可以沒有孩子，就這般相愛到永遠……

只是，人生沒有或許，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吟月捧著月石瓊花看了許久，眼淚如雨，化珠而落……

待蓋上盒子之時，她自靈河中飛出，直徑去找雲綰告別。

這一回，她是真的想走了，一刻也不想多留……

厲王藉著少師承的手，給她送這朵雕刻的瓊花，定是恢復了記憶。

若不然，也不會曉得，她喜歡瓊花，還曾經說過，不想瓊花凋零的話。

他恢復了記憶，卻處處躲著她，得知她要離開的訊息，便先她一步離開，去西秦打仗。

他……是徹徹底底的放棄了她。

這樣也好……互不相見，就不必再面對那些血淋淋的深仇大恨，各自遠走，各自安好……

……

雲綰見到吟月的時候，有些驚訝：“不是說明天才走嗎？怎麼現在就要啟程？”

她看著吟月紅紅的眼眸，曉得她是哭過了。

吟月笑了笑，纖弱的身子在刺目的白光中顯出幾分透明：“也不差這幾個時辰，等會，外面剛好天黑，我能趁機化形，一直在水中遨遊，直到進入深海，若是明天出去，也要枯等一個白天。”

她是鮫人，入水化形，若是被人族的普通百姓見了，定會受到驚嚇。

雲綰並不相信吟月的說辭，但她堅持，也只好隨她去了。

“我送你。”雲綰捏訣，悄悄給厲王送信，希望他能趕來見見吟月。

“好。”吟月向前幾步，主動挽住雲綰的手臂。

吟月很喜歡這個女孩，她是兩族之子，有白鱗鮫人的血統，每每看到她，吟月都生出一股親切感。

雲綰帶著她出了虛境，喚來太陽神鳥。

嘹亮的鳳鳴，響徹長空，她們踏上太陽神鳥的背，緩緩向著渭水飛去。

雲綰故意讓太陽神鳥放緩速度，原本眨眼便能到達附近的渭水，她愣是讓太陽神鳥飛了大半個時辰。

為此，烏烏很不滿，幾乎快炸毛了！

它可是太陽神鳥，擁有比閃電還快的速度，卻在主人的壓迫下，一世英名盡毀！

看著烏烏聳拉的腦袋，漸漸黯啞的鳳鳴，吟月看著雲綰，笑道：“你不必如此……他不會來的。”

如果要來，早就來了，也不會聽聞她要離開的訊息，就要請命去打仗。

雲綰的小心思被吟月看破，也不覺得丟臉，她本來就沒打算瞞著吟月。

她輕嘆一聲，讓烏烏落在渭水邊，道：“從這裡一直遊，便能到達東衛，出了東衛，便是七海，你可以回家了。”

她雖然有些遺憾，但她盡力了，是厲王自己放棄了。

春日，夕陽西下，渭水上，餘暉點點，漁人歸家。

吟月和雲綰立在僻靜的一處岸邊，相視而笑。

笑裡，有不捨，有祝福。

吟月道了一句：“一定要幸福。”

言罷，身形一躍，躍進渭水中。

浪花滔滔，她褪去人形，化作鮫人，浮在水面上，最後看了一眼這片大陸，轉身，向著七海游去！

……

遠處的山嶽上，厲王立在山巔，看著吟月遠去的身影，唇瓣挪動，輕吐出一句：“對不起……”

他一直欠她一句道歉，但他沒臉去見她，只得把這聲‘對不起’訴在山風裡。

吟月身影消失之時，他的眼裡，終於落下淚來。

那淚，很苦、很苦……苦得他心如刀割。

往常，他只嘗過鮮血的味道，原來，淚的滋味，竟是這樣的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