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多年高高在上令百官俯首的君王,生平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女人當面駁得啞口無言,雖然自己依然是皇上,但卻彷彿已經不再是那個獨攬大權的君王了。
今日的一幕讓皇上覺得從未有過的疲憊,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果然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尤其是在朝氣蓬勃意氣風發的蕭天熠和寒菲櫻面前,更是如此。
在歲月無情面前,就算是權傾天下的帝王,一樣脆弱無助,光陰並沒有遺忘任何人。
但畢竟是在一個年輕女人面前,而且對方還是自己的兒媳,皇上的臉上頓時掛不住了,他坐擁四海,執政多年,所聞所聽到的全是恭維皇上英明神武的話語,從未聽過這般大逆不道的悖逆之言,一雙眼眸遽然變得和冰刃一樣尖銳,“這就是你那邪派月影樓肆意妄為的藉口?就算朝廷偶有貪官汙吏,朕也自會處置,不需要月影樓打著替天行道的旗號,替朕安定民心,除惡揚善。”
寒菲櫻知道君威被人冒犯的惱怒,尤其是一朝廷所不容的江湖門派,也並不生氣,反而平靜道:“是嗎?不知皇上是否還記得當初那件轟動京城的少女失蹤案?”
皇上眼眸微眯,這件案子他依稀還有印象,八皇子蕭鶴修也被捲了進來,牽出了一系列背後拐賣殘殺少女的黑幕,莫非這件事和月影樓也有關係?
寒菲櫻見皇上起了疑心,眼眸輕閃,“不錯,當初事發地美貌少女頻頻失蹤,他們的父母痛不欲生,可地方官員害怕事情傳出去會影響他們的官聲和仕途,強行將此案壓了下來,不過是象徵性地找了一下,無果之後就不了了之,完全無視民間疾苦,百姓之難,若不是月影樓暗中襄助,將此案上達天聽,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少女慘死他鄉,多少父母哭瞎眼睛?難道這樣的事情,皇上也認為我做錯了嗎?”
竟然有這等事?皇上臉色微沉,他越來越覺得在寒菲櫻面前,自己居然無言以對。
寒菲櫻空靈的眼眸滿是璀璨的希翼之光,“其實不管是皇上也好,皇上所不屑的俠客也好,於心底都希望有一個朗朗乾坤的清明盛世,皇上若能一直做有道明君,令國力昌盛,百姓安樂,朝廷命官愛民如子,到那個時候,自然人人擁戴,月影樓這樣的門派又何須大張旗鼓派兵剿滅?”
皇上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沒想到寒菲櫻一介商女竟然對治國之道有著這番令人叫絕的見解,他一直都知道寒菲櫻不簡單,卻不知道她心中竟然有這樣浩大的溝壑和格局,一個女子,有著絲毫不輸於男人的志氣和豪情,也只有這樣的女人,才能讓蕭天熠刮目相看,他相信天熠的目光,可惜,朝廷與江湖黑道本就是兩個絕對不能並存的世界,就算能並存,也絕不是這樣一種方式的並存。
寒菲櫻瞥見皇上眼中的冷意,卻依然面無懼色,只淡淡道:“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永遠會有黑暗,會有骯髒,縱然是天子,也只是人,而不是神,也有目光所不能企及的地方,不能算盡世間人心複雜,總是免不了被國泰民安的假相所矇蔽!”
“什麼意思?”
這次出聲的是蕭天熠,他和櫻櫻永遠都是心有靈犀,“這些年臣在外面南征北戰,不知道見過多少老弱婦孺無家可歸,飢寒交加,客死異鄉,他們都是皇上的子民,奉皇上為他們的神祗,可事實上,一邊是哀鴻遍野的百姓,一邊是杜盛這樣的鉅貪,貪腐動輒數萬兩,臣年前奉旨去北境賑災,戶部所出的銀兩和糧草都大打折扣,如果不是月影樓仗義出手,不知道要多餓死多少人,可如今百姓也只知道皇恩浩蕩,卻不知道背後還有月影樓這樣的無名英雄。”
說完這番話,他的目光只注視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一雙鳳眸裡面盛滿脈脈深情,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從來不屑於別人的承認和讚美,那些,不是她想要的東西。
這麼多年,對他芳心暗許,甚至明送秋波的女人數不勝數,但他卻只對她一個人動了心,她是那樣的與眾不同,出類拔萃,在她面前,其他女人都黯然失色。
皇上眼中有極為錯愕的震驚,他自從年輕的時候出宮巡查過幾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去了,一直生活在深宮裡,終日活在奉迎恭維中,一直以為龍騰王朝是清明盛世,卻幾乎忘記了,外面還有一個完全不同的天與地,是自己所不知曉的。
最想要的盛世繁華,皇上一直以為在自己手中早已經實現,事實卻並非如此,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
他無力地跌坐在龍椅上,嘴唇動了動,雖然知道寒菲櫻絕對沒資格成為皇室的皇后,但他卻不知道該用什麼話語來反駁。
殿內有難捱的沉默,見該說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