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陳家的嚴防死守,端木將軍回來之後也根本沒機會再像以前一樣和陳子夜見面,他出徵在外,遠離君側,而且,軍人往往都不屑和後宮內監拉關係,所以,他們訊息的靈通程度遠遠比不上常年混在皇帝身邊的文臣們。
他並不知道陳家已經打定主意送陳子夜入宮,而陳子夜在父母的反覆威逼利誘和抗爭無效之後,內心已經開始妥協,原本對端木將軍堅定不移的情感也開始動搖。
在被關禁閉的日子裡,她想了很多,或許爹孃說得對,她不能這般自私,只為自己的一己之私,眼睜睜地看著父親在朝中不能更揚眉吐氣,弟弟妹妹的前途也會受到諸多掣肘,而且,端木不過是個外族人,他的未來是什麼,誰能確定?沒必要放著眼前的康莊大道不走,而去走一條陰暗狹窄的小路。
經歷了長時間的痛苦,掙扎和取捨之後,陳子夜茫然的頭腦終於開始漸漸清晰,爹孃給她的兩條路,要麼入宮,要麼死,沒有第三條路,她和端木根本就沒有未來,既然如此,就只能揮淚斬斷情絲,又何必自尋煩惱?
不過,深諳人性的陳家人為了讓陳子夜更加死心塌地地入宮,居然恩准陳子夜與端木見了一面,不過,他們事先已經做了萬全的安排,和她說得很清楚,這一面只能是訣別。
年輕英武的端木將軍,見到久別重逢的戀人,滿心激動,“子夜,我終於見到你了!”
沒有什麼比少年時代的愛戀更動人,本應該是情深意切的時刻,可陳子夜卻沒有了往日的驚喜,斂去內心的澀意,以前盪漾眉間的柔情綿綿此刻蕩然無存,“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為什麼?”端木將軍顯然還沒有從重逢的喜悅中清醒過來,溫柔如三月初陽般的笑意便僵在臉上。
陳子夜想起爹孃冷沉的眼神,狠下心來,咬了咬唇,“因為我馬上就要入宮了。”
什麼?這對端木將軍來說,同樣不啻為晴天霹靂,對一個常年征戰在外的為皇帝開疆拓土的將軍來說,皇帝的後宮要不要女人和他有什麼關係呢?他根本就沒有去關心這個,也怎麼都沒有想到子夜會入宮?
不過,端木將軍馬上就明白過來,一把拉住陳子夜冰涼的手,急切道:“是你爹孃逼你的是不是?”
陳子夜喉中哽咽起來,長時間一個人的抗爭讓她難受得幾乎窒息,可端木的性格她知道,一旦讓他知道真相,他一定會到她父母面前去據理力爭,自己到底是陳家大小姐,到那時,難做的還是自己,果然,端木將軍見子夜遲遲說不出話來,怒道:“我現在就去陳府,向你爹孃當面提親!”
“不!”陳子夜急忙一把拉住激動的他,“不關爹孃的事,是我自己要入宮的。”
“我不相信!”端木將軍的臉色漸漸變得鐵青,他想不到這一次見到心上人,居然不是花前月下,而是永久的分離,這種毫無徵兆的驟變,恐怕沒有幾個人能輕易接受。
一場出征歸來,戀人就完全變了模樣,他絕不相信這是子夜的本意,“一定是你爹貪圖皇家富貴,逼你入宮,對不對?”
“不!”陳子夜的心彷彿經歷了百孔千瘡,猛然別過頭去,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痛苦的模樣,表面上卻竭力表現得平靜如水,冷漠如冰,“不,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你想明白了什麼?”看著子夜依然美麗卻忽然陌生的臉龐,端木將軍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一點點地變涼,在戰場上,面對敵軍的風霜刀劍也不曾體會過的那種冰涼。
陳子夜讓自己的語氣染上特有的寒涼,是一種頓悟之後的漠然,“因為我發現我其實並不愛你。”
那種冰涼如排山倒海般更加強烈地侵襲而來,端木將軍眼睛紅得快要滴出血來,“是嗎?”
那些花前月下,那些情絲纏繞,換來的現在是一盆冷水從頭涼到腳,此刻,子夜的聲音那樣近,卻彷彿又那麼遙遠,“端木將軍年輕英俊,武功卓絕,前途無量,愛慕你的少女如過江之鯽,我也是其中一個,但這段時間,我冷靜了下來,發現自己並不像想象的那麼愛你,也許我愛的不過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可以滿足我的虛榮心,我長大了,也更加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了,其實我愛慕你什麼?你一介武夫又能給我什麼?”
似乎是覺得自己說得不夠絕情,陳子夜又補上了一句,“實話告訴你,我陳子夜志在君王側,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將軍夫人!”
端木將軍在軍中素有盛名,意氣風發,就是一向自視甚高的龍騰貴族也不敢小覷他,是何等驕傲的人物,幾時受過這等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