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夏金桂不敢輕易得罪了她。
夏金桂拉著雪雁的手,上下打量一番,向賈母笑道:“老太太的眼光真真是好,瞧這衣裳襯得人比花嬌,我也常說,年輕的女孩子們就該打扮得花紅柳綠,沒的穿些半新不舊的青色蓮青色蜜合色土黃色,像是自己詛咒自己似的,忒不吉利了。”
眾人聞言,忙看向寶釵,原來寶釵今日便穿了一件蜜合掐金灰鼠對襟短襖,配著蔥黃盤錦彩繡棉裙,皆是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裳,披著舊年的蓮青斗紋錦上添花洋線番羓絲鶴氅,雪雁如今穿的斗篷面料一樣,皆是外國朝貢的貢品,只是不及雪雁的斗篷鮮豔多矣。
寶釵神色沉穩,恍若未聞。
倒是薛姨媽氣得肝疼,只是當著眾人不好流露出來。
夏金桂撇了撇嘴,褪下腕上一個金鑲寶石雙龍搶珠的鐲子給雪雁,笑道:“給你拿去賞丫頭罷,咱們不缺錢不缺首飾,天天打扮得好看些,別學那些捨不得穿戴的人。”
雪雁苦笑不已,推辭數次,夏金桂索性將鐲子戴在她腕上,挑釁地看薛姨媽母女一眼。
探春看在眼裡,嘆在心裡,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意這些小事,想起甄家,未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偏生家裡竟一無所覺,依舊各自吃喝玩樂,不由得愈加悶悶不樂。
雪雁忽一眼瞥見探春獨在等下出神,暗暗一嘆,即使她是男子,也無法扭轉榮國府之劣勢,皆因這府裡由內而外打從根子底都爛透了,他們若是平安無事,一句改過自新了結過錯,如何對得起被榮國府欺壓的人們?譬如石呆子張金哥一干人等?
好容易等到曲終人散,雪雁和賴嬤嬤坐同一輛車回家,問道:“這薛家大奶奶就這樣當著眾人的面兒給薛家姨太太和寶姑娘沒臉?”
賴嬤嬤抱著手爐暖手,道:“何止如此,就是當著外人的面她也如此。”
雪雁知她將賈府一干人當是自己人,疑惑道:“給寶姑娘沒臉,他們家能有什麼好處?難道就因在家裡彈壓不住寶姑娘,便如此行事?”
賴嬤嬤嘆道:“怕就是因為這個,也是薛家自作自受。”
雪雁聽了,忙問端的。
賴嬤嬤道:“薛家娶夏家小姐,你知道夏家小姐只有一個老奶奶守著夏家小姐過活罷?”
雪雁點點頭,道:“都說薛家為了發絕戶財,夏家老奶奶也有心攀附薛家,乃至於薛家身後的府裡,故不顧規矩地讓夏家小姐出來見薛大爺,薛大爺本就是個貪杯好色的性子,便一眼瞧中了,夏家老奶奶又露出這樣的意思,薛家姨太太自然趕緊打發人去提親了。說到底,也是夏家先有了這個意思,薛家才打蛇隨棍上,結了親。”
賴嬤嬤笑道:“他們兩家都想著好處,想著聘禮嫁妝豐厚,沒想過詳加打探男女的品性為人,因此現今後悔得不得了。薛家大奶奶進門後方知道薛家大不如從前,生意早已消耗,兼之薛大爺沒有本事,哪裡還有什麼百萬之富?便拿出了舊日的本事,在薛家橫行無忌。”
雪雁聽了這一席話,深以為然,不管根基門第富貴,成親前總要打探對方的為人品性才好,不然便會如同薛家和夏家一般後悔莫及。
薛家漸次熱鬧起來,夏金桂在家裡奈何寶釵不得,一遇不順,便撒潑打滾,外出說話處處夾槍帶棒,薛姨媽和寶釵母女二人唯有忍耐罷了。寧榮國府闔府皆知,又笑又嘆,都不知說夏金桂什麼好,自覺天底下什麼樣的人都見過,偏沒見過這樣外貌標緻內稟風雷的女子。
轉過了年,薛蟠愈發沒了剛性,闔家都是夏金桂做主,薛姨媽又氣又恨,卻無可奈何。
雪雁不在意這些,只是賴家常往府裡走動,她自然難免聽到幾分,也知大家都覺得寶釵不容易,如此溫厚和順的小姑子,偏遇到那樣厲害的大嫂子。
因是正月,不能動針線,雪雁閒來無事,便在家中練字作畫,或者擺了棋盤自弈。
甄家之事已完,又料理了被牽連下獄的官員,趙雲方出京回家預備迎親一事,雪雁從黛玉口中得知,只是輕輕一嘆,她和黛玉也瞧出了幾分,這二人都不是拘於方寸之地的人,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眼下仍得留在京城。
雪雁在京城裡一住多年,也不甚喜歡京城的是是非非,極想遊覽天下勝蹟,但是知道世道艱難,甄家娘子尚且不敢獨自上路,何況自己?只好掩下心思不提。眼下成親在即,雖然人人都說他們相配,卻也不知道將來到底如何,只能盼著自己終身如意。
展眼到了二月二十五,乃是出嫁的前一日,按例送嫁曬嫁,親友添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