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格院裡,一派一家四口其樂融融的景象。
紫宸殿中,陳冀江聽了剛傳來的信兒,都快罵街了。
再過幾天,十月初九,七殿下的長子謝測就兩歲了。行宮那邊傳了話來,說皇太后想見見謝測,讓皇長子一起過去。
——這事聽著沒什麼不對,但實際上誰去稟話都得挨踹!
陳冀江心說這不是往陛下心口上捅刀嗎?哦,同樣是孫子,一個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兩歲生辰,太后您就要親自見見了;另一個前陣子過百日這麼大的大日子,也不見您提一句,哪怕您差人備個禮送來、或者只說句吉祥話也行啊!
一直沒有,皇太后那邊安靜得好像不知道皇長子出生了似的。如今七殿下的長子生辰了,說讓皇長子一起過去,那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皇長子只是個“捎帶著的”唄?
得,又往陛下心口上補一刀。
陳冀江思量著,不打算自己觸這黴頭。四下看看,他把徐世水叫過來,跟他說:“去六格院稟一聲,七殿下長子生辰,皇太后要見,說讓皇長子一起過去見。”
徐世水一聽就在心裡說“師父您陰我”。
於是他表面上應下來了,一揖,出門就把底下的師弟叫了過來:“去,到阮娘子那兒跟陛下稟一聲,七殿下長子生辰,皇太后要見,說讓皇長子一起過去讓太后見見。”
師弟聽完應了聲“諾”走了,下了長階沒幾步猛地反應過來——師兄您這是推我送死啊!
但這都出了殿了,想推給別人也不容易,他就四下亂走了一段,可算見著個能用的人,頓時眼睛都亮了:師父最小的小徒弟,小誠。
“來來來,小誠。”他招呼小誠過來,小誠見禮見得還挺規矩,他趕緊說“甭客氣”,然後攬著小誠的肩往側旁走了兩步,笑說,“喏,給你個好差事。去六格院那邊稟個話,就說七殿下長子生辰快到了,太后傳他去行宮見,讓皇長子一起過去。”
他說完又拍拍小誠的肩頭,還沒待小誠反應過來扭臉就走了。
小誠悶頭想想:不對,這肯定不是個好差事。
雖然裡面到底是怎麼回事他沒反應過來吧,但他可知道,去六格院的事師兄們都搶著幹,因為阮娘子是陛下的心頭好,誰都想在她眼睛裡留個影子。
平日裡不管是送賞賜還是去請人吧,師兄們那都搶得能打起來,後來還是師父說“甭搶,以後想去的就剪刀石頭布”——這才沒傷了師兄弟前的和氣。
如今這麼“好”的差事能落到他頭上?小誠寧可相信捱了那一刀的地方能長回來都不信這個!
但他沒轍呀,師父手底下的一干人裡他最小了,總不能再推回給哪位師兄。就只好一路心裡罵著一路往六格院走,到了六格院門口瞧瞧,小誠深吸一口氣……也打算缺德一回。
他瞧瞧現在就在院子裡的人。福貴是不行的,福貴比他精明,要不也不能在六格院掌事;楊明全也不行,楊明全管著獅子呢,他把這人得罪了,萬一這人把他變飼料可怎麼整;張隨才戴旭勇沒在,可能有差事出去了;彭啟鍾彭啟鈺平常都在院子裡幹粗活,讓他們進屋不合適……
哎喲我這個倒黴!
小誠戳在門邊愁得直咂嘴,連幾個南巡後撥過來的小宦官都想了一遍,不過他也知道那幾個也還沒機會到阮娘子跟前露臉呢。福貴把人管得嚴,他要是給推一個進去……真為這個送命也就得了,萬一讓阮娘子看上眼了覺得能用,那就是搶了福貴的好處,福貴得弄死他。
末了他硬著頭皮進去了,走到半拉的時候見一小丫頭從帝姬屋裡出來,心裡立時叫了聲謝天謝地:“哎,酸梅。”
他把人招呼過來,酸梅也不認識他,就看衣著知道是御前辦差的,趕緊一福。
“酸梅啊。”小誠努力笑得很和善,壓了音跟酸梅說,“去,替哥哥到屋裡去傳個話。七殿下府裡的長子兩歲生辰要到了,皇太后要傳他去行宮見,讓皇長子一起去。就這事,去吧。”
“哦……”酸梅認真記下後應了聲“諾”,朝正屋就去了。
小誠也沒敢走,他和福貴寒暄兩句,然後到了窗下聽著。要是酸梅這小丫頭為這個沒命了,他得給她收個屍,可別讓她夜裡找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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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裡,剩下的兩個豆沙奶捲全落阿杳肚子裡了,把只能乾巴巴看著的小阿沅氣得夠嗆,他就一直哭一直哭。最後阿杳看不下去了,蹭到雪梨身邊,抱著她的胳膊央求:“娘,讓弟弟嘗一點嘛。”
雪梨其實也有點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