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的心一懸,沒工夫多感慨自己在這種事上不夠靈,趕緊悟了兩條要點出來:一,一會兒她絕不能說陳冀江跟她說了什麼,不然就把陳大人賣了!
二,太后既然點名說要見她……那此番叫上阿杳一起,大抵也是太后的意思。
雪梨強定心神,站在原定緩緩地吁了口氣,才小跑著去追阿杳:“阿杳,來。”
阿杳乖乖地停了腳,雪梨幾步就追上了,她笑說:“別跑這麼快,娘給你緊緊裙帶。”
而後她走到阿杳面前蹲下,陳冀江立刻退到旁邊,一臉冷靜地假作什麼都不知。
雪梨一邊慢條斯理地給阿杳打裙帶,一邊緩緩道:“阿杳啊……一會兒殿裡有一位看上去比白嬤嬤年紀小些、又比清夕聽菡年紀大許多的,娘管她叫太后,你一會兒叫她‘皇奶奶’,聽見沒有?”
阿杳歪頭:“什麼是‘皇奶奶’?”她沒聽說過啊。
“皇奶奶就是你父皇的娘。”雪梨道,想想又說,“這位皇奶奶啊,美麗大方、雍容華貴、和藹善良,是個很好的人!”
學話還不夠多的阿杳有點茫然地聽著,後面的這一整句話裡,她只聽懂了“美麗”和“善良”,還有“是個很好的人”,這幾部分,大致知道娘在誇那位皇奶奶。
陳冀江在旁邊微詫地蹙眉頭:怎麼還誇上了?違心不違心啊?
然後雪梨就領著阿杳繼續往紫宸殿去了,心絃繃得緊緊的——她覺得太后來找,肯定沒好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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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裡,皇帝冷著臉坐在案前看閒書,對旁邊端坐飲茶的母親實在懶得應付。
他料到雪梨的事太后必會過問了,可還是沒想到太后這麼不聲不響地就回了宮來——就連御令衛知道的時候,都已是她進洛安城之後了,瞞得真夠好的。
她進了紫宸殿也沒多話,張口就說“傳阮氏來”,謝昭想想也沒強攔著,二人早晚有見面的一天,晚見興許還不如早見。
於是他跟陳冀江說:“去叫雪梨來。”
太后立刻就道:“把那個御令衛的女兒一起帶過來,就說是陛下傳的。”
皇帝的神色立刻就黯了,心知太后這是有意跟他較勁呢,思了一思,也沒多說什麼,只說:“去辦。”
這會兒非爭口舌之快沒什麼意思,但若她一會兒敢對雪梨怎麼樣,他是絕對不答應的。
之後便這麼冷著氣氛等人了。他不說話,太后也不開口,殿裡除了他批奏章的聲音就是太后喝茶的動靜,一眾宮人在旁邊都不敢抬頭,這感覺連謝昭自己都覺得壓抑太過。
終於,聽到了一聲稟報:“陛下,阮娘子和平安帝姬來了。”
他抬起頭,果見雪梨牽著阿杳的手進來了,阿杳還挺高興的樣子,一蹦一跳地過了門檻。
然後雪梨一福,道了聲“陛下”,阿杳也在旁邊脆生生一叫:“父皇!”
太后一聲冷笑。
雪梨的目光隨著這聲冷笑看過去,眼底一閃而過的訝異:“太后?!”慌了一瞬後趕緊行上前兩步,施了大禮下拜:“皇太后金安!”
皇太后也不叫起,羽睫低覆,淡瞧著她:“你就是阮氏?”
“是。”雪梨壓著心慌叩首,“奴婢阮氏雪梨。”
太后輕“嗯”了一聲,睇一眼皇帝,甫要再問話,旁邊一聲清脆的:“皇奶奶!”
殿中眾人都一愣。
阿杳隱隱約約地察覺到點氣氛不對,以為自己叫錯了,四下看看又只有這個人最眼生,眨著眼猶豫地問:“你……你是皇奶奶嗎?”
太后無甚表情地睇著她,眼底逼出一絲厭惡,謝昭立刻道:“阿杳來父皇這兒。”
阿杳點頭應了聲“哦”,這要聽話地過去,眼前的皇奶奶忽問:“你怎麼知道的哀家?”
阿杳停腳,黑亮亮的一雙明眸裡全是不懂:“什麼是‘哀家’?”
皇太后:“……”她緊蹙著眉頭強定了口氣,改問,“你怎麼知道的我?”
“哦!娘說的!”阿杳小手一指還跪在旁邊的雪梨,然後挪了兩步就趴到了雪梨背上,“娘抱!”
雪梨伏地:“……”阿杳你這樣壓著娘,娘很累啊!
滿殿的氣氛突然就不對勁了。
一張臉冷了半天的謝昭看著雪梨跪伏在地、阿杳疊在她背上的樣子直揉太陽穴。揉了三圈之後才停下,他長吁口氣過去把阿杳從雪梨身上“扒”下來,然後說:“雪梨起來。”
雪梨依言起了身,卻是頭都不敢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