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見陳冀江反倒揮手示意旁人都退下了,徑自上前一步,頷首:“娘子。”
雪梨淺怔,待得房裡的幾個宮女都退了出去,才問說:“大人有事?”
“這事倒不大,但還是告訴娘子一聲為好。”陳冀江又將聲音壓低了些,跟她說,“帝姬封號這事,娘子能不問陛下就別問了。今兒早上封號是和名字一起呈進紫宸殿的,陛下把封號給否了,大抵是不滿意。”
“……哦。”雪梨應了一聲之後不假思索地就點了頭。不滿意就等禮部再想嘛,不是急事。
陳冀江:“和帝姬封號一起被否了的,還有七殿下為女兒請封的事。”
雪梨心絃一提。
好久沒見過七殿下、也沒聽過關於七殿下的人和事了,她只知道,在太后病重的事時,他們兄弟倆多少生了些隔閡。
為女兒請封……
易氏生女兒還是去年九月的事呢,這會兒孩子都快半歲了。
她難免多追問兩句,問陳冀江這請封是怎麼回事、是先前封低了還是壓根沒封過?
陳冀江回說是壓根沒封過,現下那孩子什麼封位都沒有,就算王府裡也只敢叫她的小字,不敢擅自加上翁主郡主縣主這樣的稱呼。
這兄弟倆是真鬧得不痛快了啊?
雪梨心中惴惴,也不敢貿然做什麼,再度謝過了陳冀江,叫了人來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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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裡,皇帝一腦門子的火氣沒處發。
打從去年在郢山時鬧出了成太妃代五王請旨休妻的那一檔子事開始,他就把緩和兄弟關係這事放到了心上。然而他越是上心,就越清楚地發現這事真不好辦。
母后病重時他硬著心沒去見,是因為於公於私都不能去見。於公他不能讓曲家看到半點心軟,於私他實在無法忽視那麼多人慘死。
他是委實無法邁過那道門檻對母后表示任何原諒,近一個多月,他猛地意識到七弟跟他慪上氣了。
這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說實在的,最初那陣子他其實是擔心過這事來著,明裡暗裡地試探過七弟幾回,但七弟沒顯出任何不快來。在去給太后磕頭的時候倆人甚至有好幾回都碰了個照面,一派兄友弟恭,讓他面對面的都覺不出異常。
七弟這是自己生悶氣生了很久啊……
皇帝為此大感懊惱。回想太后去世後的這幾個月,他不僅試探過七弟,更趁熱打鐵地將曲家徹底辦了——這麼大的動靜,七弟愣是什麼都沒顯出來,半句不樂意都沒有。
要不是為孩子請封這事擺了上來,他只怕還要繼續被矇在鼓裡呢。
這事他先前沒親自過問過,朝中的事情太多,府裡添了孩子他實在沒閒心追著去問“要不要封啊,什麼時候封啊?”,以往也都是各府挑個日子遞奏章進來,若他比較清閒就自己給定個封位,忙一些便交給禮部去辦。
是以七弟多了個女兒的事,他當時是知道的,但正值太后病重,七弟自己不提他便也不好說,之後就把這事忘了。直到今天早上有人來提了,他才又想起還有這麼個宗室女沒封位呢。
來提此事的人,是易氏孃家的人。易氏家裡受過曲家提拔,辦了曲家之後他又要為七弟保易氏、又不好多給實權,就安了個空領俸祿的閒差下去,另給易氏的父親賜了個爵位算是恩賞,就這樣,易家人才算有資格進宮面聖。
但謝昭可沒想到易氏的父母頭一回進宮面聖是為給外孫女討封位!
二人看著都快到半百的年紀了,開口開得挺艱難,支支吾吾半天可算把事說明白了。謝昭一聽,頭就大了!
這決計不是表面上聽著這麼簡單,他估摸著,這二位可能也不太清楚裡面的彎彎繞繞——請封哪有讓孃家人來請的啊?府裡直接差人進宮那就是一句話的事!
讓他們來,只能是易氏跟七弟提過,而七弟沒理這茬——至於七弟為什麼會不理這茬,除了在跟他較勁不肯跟他開口以外,他想不到別的原因。
有這麼耽誤女兒的嗎?
他直接就把易氏的父母給回了,跟他們說這事這麼辦不合規矩。宗室女給賜什麼封位,他得跟當父親的商量商量。
客客氣氣地把二人送走之後,謝昭鬱結於心。
兄弟關係遠比母子關係讓他在意多了。他和太后的不睦,那是打從他記事起就在的,而且並非他一手鑄就、也非他能一力緩和;但兄弟間日漸加深的隔閡,多半錯在他。哪怕他只是要考慮的事太多,不得已間出了疏忽,也還是他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