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理她,徑自說了下去:“御令衛回稟的時候,朕猜你發了善心,就讓他們不必找了。隔了兩天,御令衛又稟說,看到他從寺院後門離開。”
惠妃牙關緊咬:“是……他身上有傷,臣妾留他養了兩天傷。”
“然後呢?”皇帝笑看著她,“一個月後,他再次從後門的小道上山,沒去別的地方,直奔你這裡而來。嘖……御令衛也立刻入宮稟話來著,朕覺得他許是來道謝的,便也沒讓他們管。”
惠妃稍稍地倒吸一口涼氣,恢復冷靜:“是,他是來道謝的。”
“道了很多次謝。”皇帝輕笑出聲,“八月來了三四次,之後一個月比一個月次數多,從十月開始他就偶爾會到次日才離開了——你是不是真的以為他功夫好到避開了底下一個百戶所的眼睛?”
惠妃只覺得自己每一寸面板都往外滲著寒氣,她的心和身體一起顫著,在驚恐中滯了好一會兒:“陛下,我……”
“你突然求死,朕還以為你是清醒過來自知有罪了,原來竟是……”他的目光下挪,譏諷而笑,“原來竟是連孩子都有了,怕生下來就再也遮不住,打算自己一死了之,免得把他牽連出來?”
“我沒有!”惠妃竭力反駁,說出的話卻無力到心虛,“我沒有!我一直是自己在這裡……”
“一個多月前他從這裡離開,到洛安城裡尋一種茶。沒尋到,只打聽到西陲才有——是你讓他去找的,是不是?你想支開他,自己了卻這些事。”
他後一句顯然不帶任何疑問,說得無比篤信。手指輕叩案桌的聲音好像一下下敲在她心上,生生敲出了她的一身冷汗!
惠妃不敢置信地看向他:“您抓了他……”
“沒有。”皇帝矢口否認,一笑,“不過那會兒西邊恰要送貢品過來,朕就讓他們多加了些茶。然後放了風聲出去,讓他知道臨合一地有那種茶賣。”
臨合離這裡只有三十多里。
窗外的風疾了一些,惠妃猶如弱小動物見到天敵一般一動也不敢動地望著他,眼底的戰慄愈發分明。
又一聲疾風。
謝昭耳聞樹杈折斷的輕響,取下腰間佩劍放在案上:“自盡吧,朕當不知道這件事。罪名就按你說的,因為皇長子。”
惠妃面上驟然一亮,不帶猶豫地伸手拿劍。劍尚未拔出,窗戶驀一聲脆響,同時疾風灌入!
惠妃大驚抬頭,本端坐對面的皇帝卻已閃身躲開,繞至她身後探手一奪,“唰”地一聲寒光出鞘!
兩柄長劍都橫在惠妃都上一尺的地方,二人相對而立,隔著她、隔著桌子。
“陛下……”惠妃眼中倏然落淚,目不轉睛地望著眼前之人,對身後的人說,“臣妾聽陛下的,陛下您放了他……”
皇帝則饒有興味地看著與自己對峙的人:“他不知道你有孕對吧?只聽說朕要發落你,就來送命了?”
房中一片肅殺,三人皆分毫未動地停了好一會兒,謝昭皺皺眉頭:“你不一定打得過朕。”
那遊俠只凝視著惠妃:“也許打得過。”
“打得過也沒用,山下現在有四個御令衛百戶所,另有六位千戶,指揮使也在。”謝昭口吻輕鬆,“你上來的時候沒見著是因為他們暫沒管你,帶著她下山你試試?御令衛新備的箭鏃可不錯。”
房中的氣氛又比方才冷了一層,除卻緩而小心的呼吸聲之外,就只剩窗外傳來的風聲了。
皇帝淡笑未斂地看向惠妃:“他肯捨命救你,這人你大概這輩子也就遇到這麼一個了。”
“臣妾不需要!”惠妃發抖發得愈發厲害,齒間不住地相碰,“咯咯”聲不斷。
她強沉了口氣:“陛下剛才說讓臣妾自盡,陛下就當不知道這件事……”
“別拿‘君無戲言’來堵朕,朕今天就戲言了,如何?”
惠妃一愕,啞口無言。
皇帝復看向那遊俠:“朕不讓她自盡了,朕今天也沒來過。你把人劫走,跟朕沒關係。”
二人同時一嚇,惠妃不自覺地側頭看向他:“陛下?”
“嘖。”皇帝嘖嘖嘴,嘆氣,“本來想更刺激些,看看他到底是真能捨命救你還是會‘適可而止’。但你既懷著孕,還是不嚇你了。”
他說著有點興味索然。不盡興是真的,他本來是安排了許多層,先試試這人敢不敢來、再看看這人敢不敢動手、最後瞧瞧這人能不能拼死護她。結果嘛……
衛忱他們都準備好了,這一方院外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