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外碧空高遠,沒有一絲殘雲,白衣少女微微眯眼望向天空,想著先前陸晨迦最終還是低下了頭不復清高,真正地敗給了自己,不由感到心間一片通暢,才明白原來這才叫欺負人,才明白所謂出氣報復原來並不限於筆墨或是拳頭。
想到此節,她回頭看了一眼安靜站在少女群裡的寧缺,暗自想著,身為唐國書院弟子,本應疏朗壯闊,怎麼卻偏生有這麼多細膩心思?
大河國少女們回到自己的營地裡,再也壓抑不住好奇,開始詢問山主究竟與那位花痴說了些什麼,帳內一片嘰嘰喳喳好不熱鬧,就連寧缺都望向了她。
莫山山沉默片刻後,把先前那場對話複述了一遍。
“世間的悲喜和她沒有關係?師兄死在草甸下難道和她也沒有半點關係?看來我們這些濁世裡的人,在這位公主殿下眼裡,竟是連一棵花都比上。”
天貓女抱著那個匣子,難抑憤怒大聲說道,如果這個方形的匣子是墨池苑送給天諭院的禮物,不知道為什麼她竟是抱了回來。
“那位花痴公主看似寧靜溫和,實際上心在世外,這件事情原本與她關係也不大,要說真正該死,還是那些神殿騎兵,還在站在草甸上冷眼旁觀的那個老婦人。”
酌之華搖了搖頭,看了一眼天貓女懷裡的匣子,蹙眉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秘密武器,昨天我和鍾師兄花了一百兩銀子才從別人手裡買過來。”
天貓女緊緊抱著匣子哼一聲,滿是不忿說道:“可惜山山師姐不肯用。”
莫山山右手輕輕撫平案几上的書紙,幾絡髮絲從耳畔垂落,說道:“晨迦雖然不說,但我既然已經教訓了她,何必再行羞辱。”
寧缺聽著這話,忍不住搖了搖頭。在旅途車廂中,他第一天教這位書痴少女的事情中,便有打人一定要打死的千古真理,討要公道反欺負人這種事情,和打人的區別也不大,既然要撕開臉,當然要把對方羞辱至死才好。
他看著案几畔又準備開始練字的書痴,忽然發現自從進入書院後山,自己痴於修行竟把筆墨淡忘了很長時間,忽然間他又發現了一件事情:自那日慘烈營地馬車間自己替書痴梳過一次頭髮後,她便一直保持著這個髮式,黑色秀髮簡單束在身後,那張白皙好看的臉清楚顯露在外,愈發顯得婉約清殺。
酌之華對眾人說道:“午後神殿召集會議,商議援助王庭以及明年對荒人用兵一事,各宗派弟子都要參加,大家早些用飯,不要耽擱了時間。”
草原人以羊肉為生,他們的飯裡並沒有米飯,王庭雖然對來自中原的人們表現了足夠的誠意,但最精貴且數量不多的米飯,當然要優先供應神殿以及唐軍,所以墨池苑弟子們今天的午飯依然是油糊糊的羊肉以及羊肉湯。
哪怕翻著花樣做,羊肉終究還是羊肉,離開碧藍腰海後,這些少女們幾乎就沒有吃過別的東西,昨日又在格慕慕大會上吃了太多新鮮玩意,這時看著滿盤羊肉便覺得有些難以下厭。
只有寧缺依然吃的認真細膩,都說窮孩子早當家,那麼小時候便遇著罕見饑荒被折磨的生死不如的孩子,長大後絕對不會有任何浪費食物的舉動。
在緩慢咀嚼的同時,他的大腦也在快速運轉,想著別的事情。草原上的馬賊集體來殺,說明自己的身份肯定已經曝,只是不知道曝光到了哪種程度,現在王庭上究竟有多少人知道自己的存在。東面唐營裡全部都是東北邊軍的精銳騎兵,那位長安城來的舒將軍和夏侯有怎樣的關係?按照陛下臨行前的密旨分析,一旦自己表明身份,舒將軍的屁股應該挨著自己的屁股坐在一邊吧?
至此時,他依然沒有想到大黑馬也是自己身份敗露的一大可能,不得不說偉大的皇帝陛下和瀟灑的春風亭老朝,這二人一生識人無數,卻偏偏在寧缺的使用上出了大問題,他若為將必能刀砍四方,可若是去當金牌小密探則是相當失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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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飯,擦乾淨油糊糊的嘴,寧缺從天貓女處拿過那個微重的方匣子抱在懷裡,在冬日陽光溫暖的照拂下,向王庭左近處的熱鬧地帶走去。
格慕慕大會匯聚了極大人流,有人自然就有買賣,那片熱鬧草場,便是行商聚集的地方,除了鄰近部族賣貨之外,還有數支勇敢的中原商隊,不知打通了什麼環節,竟也跟著神殿的談判使團一到來了此處。
他懷裡方匣子裡的東西,是一位燕國商人專程用來討單于王妃歡心的貨物,昨夜他出了一百兩銀子高價,甚至還搬出花痴陸晨迦的名義,才極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