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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畔早已結冰,遠處的湖水卻未完全凍實,飄浮在水面上的冰塊承載著昨夜落下的白雪,看著就像一團團茸茸的白草,漂亮而有幾分可愛。湖畔斜斜伸展的樹枝葉承著一道雪,就像是有人替長頸鹿織了條寒酸的白色毛巾。
熱霧從大黑馬鼻腔裡噴出來,馬蹄在湖畔的積雪踩出一道零亂的抽象畫,寧缺騎在馬背上,看著冬雪覆蓋的碧藍海,心神清曠舒暢。
行至這些日子靜修的那處石池旁,他才發現那些由湖中滲至池中的水早已被凍成了一塊晶瑩剔透的透明玉石,上面沒有落一點雪花,顯得非常乾淨。他伸手到空中感應了一下風勢,明白這是因為北風變得猛烈的緣故。
正這般想著,風中忽然傳來幾聲悶響,似乎是金屬物與某種硬質木材相交的聲音,他雙腳一踩馬蹬,直起身體向聲音起處望去,只見那道溫泉溪潭處黃色圍布依舊,但雪林之間隱隱可以看到勁風濺射,正在交手的兩道身影。
已然決定深入荒原,今天卻依然來湖畔,寧缺自然有自己的道理,這道理和溫泉溪潭旁的那些大河國女子有關,只是他也沒有確定究竟應該怎樣計劃,沒料到便提前看到了這樣一幕畫面。
踩在馬蹬之上,視線自然開闊清楚不少,他把那處的動靜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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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之華在師妹的攙扶下艱難站起身來,一道鮮血順著她的唇角緩緩下淌,滴在身下滿是零亂腳印的雪地上,啪啪作響。
在她身前不遠處,有一名戴著笠帽的苦修僧人,縱使是如此嚴寒的天氣,這名僧人依舊赤著雙足,右手拇指緩緩撥著念珠,左手持著根鐵杖,杖頭深入雪地。
酌之華是墨池苑的三弟子,在這群少男少女裡功力最為深厚,然而卻依然不是這名苦修僧人的一合之敵。想著這些日子在燕國遭遇的冷遇和今天的羞辱,她盯著對方厲聲說道:“軍營裡最潮溼冰冷的地方,你們讓我們住,我們迫不得已離開軍營,躲到荒山野嶺來,難道你們還不滿意?”
那名苦修僧人緩緩抬起頭來,笠帽遮住他上半張臉,露在外面的下半張臉冷漠而沒有任何情緒:“宿營地分配是燕國將軍的事情,和我月輪國何干?”
酌之華抬袖擦去唇邊鮮血,質問道:“那你們還要搶這道溫泉。”
“這道溫泉你們已經用了這麼多天,應該夠了。”
來自月輪國的苦修僧人,說出的理由簡單而粗暴,很明顯他只在乎把大河國這些少男少女趕離溫泉,並不在意什麼道理。
“什麼事情都要講道理。”
酌之華目光微垂,雙手重新握緊腰畔的細長秀劍,沉聲說道:“先來後到這種事情,就算是三歲小孩子也知道,難道大師不知道?”
苦修行僧人冷漠應道:“我乃出家人,不知世俗事。”
酌之華調整呼吸,然後抬起頭來,明亮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堅毅決然。
苦行僧人注意到她的出劍準備動作,知道對方可能要動用墨池苑的大招,微微皺眉不悅說道:“都是正道中人,難道非要分出個你死我活?實話對你說,這眼溫泉是替姑姑和公主覓的,你們還是早些讓開吧。”
聽到姑姑和公主這兩個詞,酌之華眼中的堅毅決然驟然消減,下意識裡轉頭向黃色布圍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墨池苑少女們也變得更加沉默。
一位月輪國白塔寺的僧人口中稱的姑姑,自然便是那位境界高深卻蠻不講理的曲妮瑪娣姑姑,他稱的公主自然便是那位著名的天下三痴之一:花痴陸晨迦。
“花痴陸晨迦又怎麼樣?難道就能強搶別人的地方?”
天貓女大聲喊道,因為天氣冷的緣故她的臉頰微紅,頭臉上圍著的茸茸毛皮更多,顯得非常可愛,即便是是訓斥對方,也只會讓人產生想要笑的衝動。
然而那位白塔寺僧人笑不起來,聽著這位少女言語涉及深受月輪國僧俗喜愛尊敬的公主殿下,笠帽陰影下的那張臉顯得更加陰沉。
“這位女施主,當心禍從口出。”
天貓女冷哼一聲,走到酌之華身旁說道:“師姐,你歇會兒。”
說完這句話,她脫下腳下的鞋,緩緩走上前去,緊握腰間長劍,看著那位苦修僧清聲說道:“墨池苑天貓女請大師賜教。”
當雙手握住秀劍的烏木細柄後,少女臉上的可愛神情盡數不見,只剩下寧靜肅殺,潔白的襪子踩在潔白的雪上,發出微吱的聲音,給觀者一種極為奇異的感受。
苦修僧人表情微顯凝重,右手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