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竟是沒有一絲緊張,更沒有絕望,因為平靜從容更顯堅毅絕然。
大河國少女們的平靜堅毅,感染了營地裡的燕軍士卒和民夫,他們下意識裡舉起了手中粗陋的木矛,雖然握著矛的雙手還是不受控制的顫抖,但至少他們終於有勇氣直面慘淡的局面和那些兇殘的敵人了。
蹄聲越來越響,馬賊越來越近,黎明草甸坡間的煙塵越來越濃,空氣越來越寒冷,氣氛越來越緊張,營地裡所有人眼眸裡帶著恐慌,帶著僅存的那絲僥倖希望,呼吸越來越急促,等待著馬賊衝到車陣前的那個時刻。
寧缺也在等,只不過他等的時間相對要短一些。
他望了一眼西北方草甸上隱隱出現的一百餘騎馬賊,這些馬賊昨夜不知何時潛來,此時出現在草甸上方,卻沒有向燕騎發起衝鋒,很明顯意圖是想借勢壓著這批燕騎,以保證那邊近五百騎馬賊能夠集結全部力量,一次衝營成功。
寧缺不會和這一百餘騎馬賊纏鬥,他轉頭看著北面草甸緩坡間的煙塵越來越大,看著那數百騎馬賊已經快要衝下緩坡,進入低窪地帶,他把頭頂的笠帽向下壓了壓,從背後抽出朴刀,示意跟著自己的二百名燕騎準備發起衝鋒。
“不要問怎麼衝,跟著我的馬衝。”
他看著身旁那些面露緊張之色的燕騎,沒有做什麼戰前動員,直接說了上面這句話,然後手腕一翻,挾朴刀直指右手方的草甸緩皮,雙腿重重一夾馬腹。
大黑馬低嘯兩聲,蹄足猛蹬,如一道離弦之箭般猛地奔了出去!
……
……
黑壓壓若潮水般的五百騎馬賊,憑藉著草甸緩坡帶來的地勢不停加速,在呼吸之間便已經衝下草甸,來到兩道草甸之間的低窪地帶。
這片低窪地帶覆著黑土粗礫,看上去頗為堅實,寬約數十丈,糧隊營地駐營在正中央的位置,以馬賊群現在的速度,從踏上低窪地到衝到營地前,根本不需要花太多時間,更可怕的是,若是沒有絆馬索陷坑之類的東西減緩馬賊群的速度,數百騎馬賊完全可以憑藉速度就輕而易舉地把糧隊營地給沖垮。
沒有絆馬索,也沒有陷坑,平坦堅實的低窪地面上沒有任何障礙,車隊後面的軍卒民夫,看著那些無比清楚的馬賊面孔,身體一片寒冷,緊緊握著長矛的手抖的比先前更加厲害,如果不是知道投降是死,向後潰逃也是死,只怕這時候只需要有人發一聲喊,所有人便會丟掉手中的兵器向四周潰散。
敵我實力懸殊,糧隊營地處於草甸下方,地利全失,又沒有任何準備,怎麼可能阻擋這些如狼似虎的馬賊?看上去,已經沒有任何辦法能夠挽救這支糧隊的命運,雖然南方不遠處那兩百名燕軍騎兵已經開始策馬向這邊狂奔,但等他們趕過來時,馬賊群早已經衝進營地開始大肆屠殺。
更何況那兩百名燕軍騎兵竟是沒有選擇最近的直線來援,而是極為怪異地向東面的草甸緩坡上奔去,他們究竟想做什麼?騎兵上緩坡速度驟緩,而且極耗馬力,難道他們想成為馬賊們羽箭的靶子,還是說……他們想逃跑?
想起昨夜寧缺堅持不設絆馬索和陷坑,此時又看到那兩百燕騎折向東面奔去,酌之華心中閃過一抹極不好的聯想,她不願意承認那名書院師兄竟是這樣的小人,然而除了貪生怕死,還有什麼能解釋他這些舉動?
沒有時間讓酌之華和大河國的少女們感傷悲憤,她們只能用餘光暼一眼似乎越來越遠的那些燕騎和燕騎最前面那匹大黑馬,便必須把精神收回到眼前。
眼前馬賊如黑雲般湧來,千蹄掀起千處黑礫亂塵。
……
……
一聲沉重悶響。
衝在最前面的一騎馬賊,忽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重重摔倒在堅硬的黑礫地面上,濺起一道煙塵,戰馬哀嚎兩聲再也無法站起,前蹄竟似是折斷了。
緊接著一聲又一聲沉重悶響連綿響起,瘋狂衝鋒的馬賊群最前方的數十騎,竟像最前那騎馬賊一樣,極為悽慘地接連摔落在地,斜谷之間一片混亂!
緊握著秀劍的酌之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眼中流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緊接著,眼眸裡的疑惑不解轉化為狂喜——越來越多的馬賊摔落在看似堅硬的黑礫地上。
……
……
馬賊群自草甸緩坡狂衝而下,待衝至草甸間的低窪地時,速度已經被提至最高,若是正常情況下的衝鋒,這種馬速毫無疑問是最完美的,然而問題在於,這不是正常情況下的衝鋒,因為這片低窪地並不是正常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