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震懾住了全場,李漁精緻的雙眉緩緩蹙了起來,想起天樞處裡那些老頭子,想起這幾年間周邊各國湧現出來的年輕強者,不禁生出淡淡無力之感。
數百年來,大唐國力強盛,軍威更是無雙,可只要書院後山中人不出手,便極難在個人層面上找出能與外敵相抗衡的人選,不得不說這是一種極大的遺憾。
她的目光在場間的書院諸生間掠過,帶著一絲惱怒想著,如果你真是呂清臣先生寄望的修行天才,本宮何至於在這種場合被這個皇子逼至如此境地?思緒還在柳絮間發散,她卻沒有那角落裡找到寧缺的身影,不由更是惱火。
得勝居側門巷內,寧缺站在烏廂馬車旁,對疑惑探出頭來的桑桑不耐煩地招了招手,說道:“你在家裡不是成天鬧著說要近距離看看那位隆慶皇子嗎?”
桑桑很認真地解釋道:“少爺,我就那天晚上說過一句,沒有成天鬧。”
寧缺攤開手說道:“好吧,你想不想看。”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帶著桑桑向得勝居走去,有些心疼地掏出一塊銀子,遞給行方便的得勝居小廝,然後穿過不再嘈雜的露臺,走近清幽的宅院,他想著桑桑想看,所以便帶她去看,反正李漁和她相熟,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自幼相依為命的生活早已養成二人某種習慣,看到對方喜歡的東西,便下意識裡替對方留著,比如煎蛋面,比如酸辣面片湯,比如陸雪,比如銀子,比如皇子。
清幽庭院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先前那番爭論吸引,然後被隆慶皇子平靜話語流露出來的強大自信所震懾,竟是沒有人注意到他把桑桑悄悄帶進了場間。
淡雅絲竹聲間,偶有低聲議論,首席座上天諭院副院長莫離神官神情傲然,曾靜大學士面無表情,氣氛顯得有些壓抑。
謝承運看著案上酒杯,忽然間微微搖頭自失一笑,深吸一口氣後長身而起,揖手為禮,看著座上隆慶皇子朗聲說道:“敢請教。”
聽著這三個字,庭院間驟然變得更加安靜,那些做為背景音的絲竹聲不知何時也悄然無蹤而去,李漁看著站在場間風度翩翩的謝承運,眼眸中流露出些許讚賞神情,只是想著此人也非唐人,不免還是有些遺憾。
隆慶皇子屈膝半跪於地板上,認真整理衣著後,正視謝承運,今日頭一次以凝重神情示人,認真說道:“謝兄請。”
庭院角落。
桑桑半跪在寧缺身後,小心翼翼探出頭來,看了兩眼後低聲說道:“少爺,這隔得太遠了,比那天在街上看的還要遠,都看不清楚他的臉。”
“不要打岔。”寧缺夾了一筷子醋漬魚皮塞進嘴中嘎崩嚼著,說道:“沒看見正戲上場了?兩大才子辯難,這種熱鬧可不多見。”
桑桑哪裡知道辯難是什麼東西,好奇看著那邊,問道:“少爺,你覺得誰會贏?”
寧缺喝了一口酒,搖頭說道:“我只希望謝承運不要死的太慘。”
第一百四十四章 善飲者無赫赫之言
第一百四十四章 善飲者無赫赫之言
辯難題目由曾靜大學士所出,甫一開場,在書院內辯難無敵手的謝三公子,便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樣不可撼動的一座大山。
隆慶皇子整理儀容,神情凝重開始辯難,不是他對自己辯難的對手有何畏懼,而是因為他尊敬辯難本身所代表的智慧磋磨,同時也是對謝承運的勇氣表示某種程度的嘉賞,而當辯難開始,他便毫不容情開始展露自己傲然群儕的真實水準。
無數言辭如清美蓮花,從隆慶皇子雙唇間流淌而出,圍繞著辯難命題,無數前賢經典被他巧妙擷取組織,變成一張繁複又清晰的羅網,往往需要聽者琢磨良久,方始明白其間真義,更令場間諸生感到震驚無語的是,在今番辯難裡,隆慶皇子竟是全然未用西陵昊天道門神典,而全部用的是飄天文學織的越來越密,而自己卻是毫無還手之力。
這些於典籍玄談間求真理的手段,是寧缺極不擅長也無法喜愛上的,從四歲那年,他發現奧數班上解開的習題對自己的乞討生涯沒有任何幫助後,他就牢固地樹立了一條生活準則:無論是怎樣美好的妙學深思,若不能落在刀鋒前或食案上的實處,那麼對自己的生活就沒有任何意義,就不需要去繼續研究。
嗯……書法例外,因為他愛。
總之辯難他不愛,對謝承運不可能有好感,被書院遺忘半年的邊緣人也很難有什麼集體榮譽感,卻也不想看著那個面癱還如此英俊令人恨的皇子繼續囂張,所以他不再理會那邊正發生什麼,拉著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