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的話來說服我;我也贈你兩句小師弟的話。他曾經說過:饅頭會有的;米酒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只要人活著;什麼都可以重生……比如你們的美果美玉;比如那些道。”
七念沉默良久;問道:“還有一句?”
“還有一句話是:禿驢都該死;師兄你說的有道理。”
君陌補充說道:“他這句話裡的師兄;是我。”
七念啞然失笑;笑的很痛苦。
他今日慘敗於鐵劍之下;戒律院諸僧或死或重傷。僧兵和部落裡的貴族武裝再難抵抗數百萬奴隸形成的狂潮;懸空寺或者說佛宗;真的要滅亡了嗎?
作為佛宗天下行走;對於看到這協面;七念很痛苦。很不甘心;像他一樣痛苦不甘的還有很多;那些在菩提樹下呻吟的年輕和尚;那寫著寺廟大火痛哭流涕的老僧;沒有人肯心甘情願地接受這樣的結局。
殺聲震天;黑壓壓的義軍像潮水般順著山道湧了過來。快要淹沒整座般若巨峰;衝在最前方的人;已經看到了山道上的畫面。
看著那些曾經卑賤的奴隸像瘋子一樣砸燒著寺廟;看著他們放肆地奔行;七念覺得這些人已然瘋癲;眉眼間露出堅毅神情。盤膝坐在山道上;開始唸經。
他念的是往生咒;不知是不是在給自己送行。
平靜的頌經聲;從山道處悠揚而起;傳到峰間無數崖坪;無數寺廟裡。
渾身是血的年輕和尚掙扎著坐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軀。在樹下坐正;隨著七念開始頌讀佛經;老僧擦去皺紋裡的淚水;開始頌讀佛經;峰頂懸空寺正殿廢墟里;數十名奄奄一息的戒律院強者;也開始頌讀佛經。
不知何處忽然又響起悠揚的鐘聲;與這些頌經聲相伴;像是伴奏。
頌經;變成佛唱。
整座山峰迴蕩著佛唱聲聲。一道悲憫、解脫卻又格外莊嚴神聖的氣息;從無數僧人和無數寺廟裡釋出;瀰漫在天空的雲和地底的原野之間。
在山峰的最深處;那個被沙石封死的崖洞底部;被鐵箭鎖死在牆壁上的講經首座緩緩睜開眼睛。他聽到了峰外傳來的佛唱;知道懸空寺和佛宗已經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他的眼中流露出不捨;然後漸漸化作淡然。
首座艱難地舉起枯瘦的雙手;在胸前合什;枯槁如干柴的臉上流露出悲憫的神情;灰色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雖微;卻似天龍吟於九霄雲上。
山峰無數崖坪裡的佛唱聲;最終來到崖洞深處;與首座虛弱的頌經聲融為一處;無數僧人的禪念與他的禪心融為一處。他雖是人間佛;也無法承載如此多、如此複雜繁複的信念;他的五官開始緩慢地滲出血水;整個人開始散發淡淡的佛光;然後在佛光裡漸漸褪去肌膚;露出血肉與白骨;神形恐怖。
生命之初不過是灘血;或者是膿水;佛宗用這種方式來讓信徒認識無常;他們自身也做這種認知;唯如此;才是真正的純淨。
首座閉著眼睛;深陷的眼窩裡沒有任何最輕微的顫動;他似已經死去;又或者還活著;他正在回到生命之初……的死亡;他在化為膿血。
答答答答;最純淨最汙穢的膿血滴落在崖洞的地面上;順著一道肉眼都無法看到的細縫;向山峰深處滲淌流去;一直滲了很久很久;終於來到地底。
地底是熾熱的岩漿河流。
河流裡飄著一方棋盤。
那是佛祖的棋盤;桑桑登上那艘巨舟時;將它隔著萬里擲回山峰;將它鎮壓在峰底高溫的恐怖岩漿裡;如果沒有外力;永遠無法甦醒。
直到今日懸空寺將滅;無數僧人死去;神魂飄入棋盤中補其精神;又有首座以身化血相飼;於是這張棋盤終於醒了過來!
山道上;七念渾身淌著血;帶著數千名僧人;與難以計數的起義奴隸對峙;佛唱聲聲裡;山峰的崖體開始剝落;到處煙塵陣陣;簌簌大響。
這座山峰名為般若;是佛祖的遺蛻所化。
般若峰崖坪漸毀;山崖漸平;漸漸顯出模糊的模樣。
那是佛的模樣。
忽有白鶴自西方飛來。
忽有天花自雲間亂墜。
佛光;照亮天坑底的世界。
佛祖死了;但還活著;無法尋找。
桑桑和夫子都沒有找到;也沒有辦法完全抹掉他的存在。
佛祖自棋盤裡醒來;託體於巨峰;靜靜看著人間;看著那些敢膽毀滅自己的螻蟻般的人類;全無悲憫之意;只有威嚴之怒。
義軍們看著峰頂方向;滿臉驚恐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