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很難有劍刺中他的身體,但此時他被刺中了。
即便被刺中,以唐的身體強度,也很難有劍能夠刺入他的身體,但這把劍刺進了他的身體,而且刺的極深,有血從劍的邊緣滲出。
那不是一把鋒銳無匹的寶劍,也不是劍閣幽潭邊那把無雙之劍,只是一道單薄的木劍,木劍如十幾年前一模一樣,只是多了劍柄。
握著木劍劍柄的人,自然是葉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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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是魔宗天下行走,葉蘇是道門天下行走,兩個人就如世界的兩面,總有一日,必會相遇相撞,然後生死相見。
都是世間最巔峰的人,各有各的驕傲,葉蘇在爛柯寺裡面對書院君陌,君陌轉身,他便轉身,今日荒原大戰,亦是不屑於殺戳那些普通的荒人戰士,而只是把精神氣魄系在唐一人的身上。
當然不可能有絕對的公平,唐除了要避開葉蘇的劍,還需要保護自已的族人,與道門的強者不斷廝殺,更關鍵的是,他帶領荒人部落在荒原上已經與中原人戰鬥了很多天,更準確地說他已經戰鬥了好幾年。
精神氣魄蓄養已久,正值巔峰的葉蘇,對上疲憊的唐,這場戰鬥的結果不難想像,木劍深深地刺進唐的腹部,然後發出一聲雷鳴。
唐的腹部綻開一道鮮紅的血口,血水從他的眼睛和口鼻處淌下,這一次不再是敵人的鮮血,而是他自已的鮮血。
甫一相遇,便身受重傷,唐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更沒有什麼懼色。
他的雙腿忽然燃燒起來,豔紅的火焰就如同火山裡的岩漿,熾烈高溫卻又有實在的重量。右腿以一種很怪異的角度離開地面,然後向下踹出!
他明明站在地面,他的右腿明明只抬到半人高的高度,但當他的右腿向下疾落時,那隻穿著皮靴的腳卻像是從天上從雲裡踩下來!
喀喇一聲脆響!唐的右腳狠狠踩到木劍上,木劍從中斷裂!
木劍此時正深深插在他的腹中,唐的右腳踩斷木劍,也等若是狠狠地擊在自已的腹部,攪動自已的腑臟,但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葉蘇臉色微白,右手鬆開劍柄,毫不猶豫地棄劍,單薄的道袍在荒原風中輕舞,一道極其縹渺的天地元氣襲來,隨風疾退百丈!
唐如山般的右拳已經握緊,懸在自已腰畔,將要擊出卻未擊出,因為他的身前已經沒有了葉蘇的身影,擊出也只能擊空。
鮮血不停地湧出,唐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疲憊的神情,然後他伸手拔出腹中的半截木劍,緩緩地單膝跪倒,低沉地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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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人第一高手唐,被道門行走葉蘇重傷,荒原上這場戰爭進行到了此刻,似乎終於可以清晰地看到結局。
戰場上的廝殺聲漸漸低沉,荒人搏命的突進,最終被南晉騎兵和西陵神殿的護教騎兵擋了下來,而西方萬餘唐騎的衝鋒卻是那般的勢不可擋。
就在荒人部落面臨滅族之災前,有低沉整齊的頌經聲響起,那些受了重傷無法再作戰的荒人戰士,隨著數名元老一起,開始頌唱一段經文。
那段經文並不長,但音節非常複雜,明顯不是通行的中原文字_荒人用的也是中原文字_而更像是月輪國西陲久古以前的原始文字,荒人戰士以及那幾名領唱的元老,自已都不知道那段經文,來自傳說中的天書明字卷。
隨著經文聲音迴盪在荒原上,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也開始在戰場上生出,這道氣息極為悲憫,又靜寂異常,彷彿來自戰場上的那些血水與扭曲變形或殘落數截的屍身,通透地展現著死亡和輪迴的意味。
荒人部落大元老在一名少年的攙扶下,艱難地站起,看著戰場中央單膝跪地的唐,臉上深刻的皺紋裡現出一絲決然的神情。
大元老也開始頌經,唸的是同一段經文,他的聲音很沙啞,卻又極為宏亮,就像是風一般,刮拂在荒原之上,近乎於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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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陵神殿聯軍中央,站在巨輦樓臺裡的那道高大身影微微一凝,掌教大人聽著荒原上的經聲,聽著那名荒人元老的吶喊,默然想著,若不是懸空寺那些僧人不聽誥令,不肯前來荒原助戰,你便是連這搏命的機會都不會有。
懸空寺的佛宗大德不在,那麼便需要有人與荒人大元老以精神搏命,不然若由老人近乎吶喊般的頌經聲在戰場上繼續飄拂,那麼無論是中原諸國聯軍,還是西陵神殿自已的護教騎兵,都將付出極慘烈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