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普通的昊天信徒來說,不能進入昊天神國。都是無法接受的、最殘忍的懲罰,更何況那兩名紅衣神官能修行神術,對昊天的信仰必然堅定無比。那麼究竟因為什麼原因。才能讓那兩名紅衣神官不惜沉淪冥界,也要救自已?
桑桑隱約有所察覺。寧缺則是沒有時間思考,一直很是困惑不解,直到他看到馬車裡這名蒼老神官,才明白了其中原因。
他和桑桑都見過這名蒼老神官,在齊國的道殿裡。
這名蒼老神官姓陳名村,是西陵神殿駐齊國紅衣神官,在齊國地位極為尊崇,最重要的是,這名神官是光明神殿的人。
桑桑靠在寧缺肩頭,睫毛微眨,傷感說道:“何必這樣?”
陳村神態謙卑說道:“這是我們自已的選擇,哪怕無法進入昊天神國,我們也不會覺得有任何遺憾,神座大人您不用因此悲傷。”
寧缺這時候在駕車,但把這句話聽的非常清楚,敏感地注意到,這名蒼老神官沒有像在齊國時那樣,稱呼桑桑為光明之女,而是直接稱她為神座大人,更加確定自已的猜測沒有錯,問道:“那兩位神官是……”
陳村戚容微顯,淡然說道:“華音是宋國宮廷神官,宋希希一直在大河國,如果他們留戀人間榮華,便不會隨我來月輪。”
紅衣神官在道門裡的地位非常高,西陵神殿桃山上倒還普通,但只要派駐到人間國度裡的紅衣神官,往往就像陳村在齊國一樣,擁有近乎帝王的尊嚴與權勢,寧缺聽到那兩名紅衣神官的來歷,變得更加沉默。
西陵神殿的馬車在朝陽城裡狂奔,黑色烏鴉不知何時再次飛來,在馬車上盤旋飛舞,寧缺對朝陽城的街巷非常熟悉,又可能是因為馬車上的神殿徽記,讓月輪國的騎兵有所忌憚,竟有驚無險地連闖數道攔截線。
朝陽城內密集的馬蹄聲再次響起,竹笛之聲大作,月輪國的騎兵終於醒過神來,開始追擊這輛馬車,佛宗的苦修僧也開始向黑色烏鴉的方向聚集。
寧缺轉頭望向右手方向遠處的那座白塔,想著大師兄還在那裡,也不知道與講經首座這一戰的最終結果,很是擔心憂慮。
這時候他忽然看到,桑桑小腿上的褲子不知何時破了,那裡有一道極深的傷口,應該是先前被箭手襲擊時,大黑傘沒有完全遮住,被箭簇撕走了一片血肉,想來應該是極疼,然而她卻一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距北城門近了,只是為了躲避箭手和騎兵,馬車在城中繞了些路,佛宗的苦修僧已經提前提達那處,寧缺甚至感知到了七枚大師的氣息。
陳村看著北城門的方向,臉上的皺紋變得愈發深刻,眼眸卻是無比平靜,那是連死亡都不在意的真正的平靜,這種平靜顯得極為決然。
他望向桑桑,看著她腿上那處傷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流了太多血的緣故,桑桑小腿上的箭傷沒有什麼血,但在邊緣處,還能隱隱看到一些血跡,那些血是黑色的。
陳村聲音微啞說道:“神座大人,請您告訴我,我們沒有做錯。”
桑桑看著這名忠心耿耿的老年下屬,心頭微酸,準備說實話。
寧缺揮動馬鞭,在車前狠狠抽了一記,鞭聲響亮。
這一記馬鞭,彷彿是抽在桑桑心上。
桑桑緊緊攥著掌心裡的碎紅布,指甲彷彿要刺進肉裡,沉默片刻後,看著陳村臉上的皺紋,平靜說道:“光明永遠不會犯錯。”
聽到她的回答,陳村臉上深刻的皺紋舒展開來,整個人似乎瞬間年輕了數十歲,充滿了鮮活的生命氣息,跪倒在她身前,虔誠地親吻她的腳背。
……
……
北城門外,沒有任何閒雜人等,只有數十名佛宗苦修僧。
七枚大師站在這些苦修僧身前,蒼白的臉上神情非常寧靜,身上那些傷口還在流血,那兩名紅衣神官以神術自爆,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傷害,尤其是傷口裡那些像光屑般的神輝殘燼,非但沒有治療的效果,反而持續切割著他的肉身。
按道理說,他和這些佛宗苦修僧,應該在城內攔截寧缺勝算更大,但他選擇城外作為戰場,因為先前在白塔寺裡,面對那個小男孩,寧缺終究沒有拔出鞘中的朴刀,那麼作為佛宗高僧的他,憑什麼做不到不傷無辜?
一輛馬車自朝陽城如同虛設的城門處衝了出來,挾著一道煙塵。
七枚大師默宣一聲佛號,緩緩舉起右手,食指與拇指對著那輛馬疾點,竟是以殘缺之手施出了完整的佛門真言大手印。
那輛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