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
他回到唐國,在皇宮裡行走了數步。
然後他回到長安城南的書院。
書院之前草甸如茵,花樹如束,風景極美。
他揹著手,沿著石徑走入書院,沿途遇到的前院學生,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依然極有禮數的躬身行禮,因為書院要求學生尊敬長者。
夫子很滿意。
夫子走進前院的教舍,和黃鶴說了幾句話,又對那名女教授說,青布大褂穿的太久便脫不下來,你將來怎麼嫁人?
然後他離開前院,穿過巷道,走過溼地,走過舊書樓,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劍林。
餘簾,正像平日那樣,在舊書樓東窗畔寫簮花小楷。
忽然間,一滴墨從筆尖落下,汙了金花紙。
她沉默片刻,把筆輕輕擱在硯臺上,對著窗外跪拜行禮。
夫子走進書院後山。
木柚在湖亭裡繡花,看見老師不由喜出望外,連聲說道:“您可算回來了,桑桑那丫頭有沒有帶回來?這些天的飯菜可真難吃。”
北宮未央拿著笛子,從密林裡鑽出來,埋怨道:“您已經有六年沒聽我的曲子,做老師的不能偏心成這樣吧?”
溪畔的水車還在轉動,鐵匠房裡不停傳出打鐵的聲音,後山密林裡偶爾會聽到有人在大喊不能悔棋,有野花被人摘下送入唇中,嚼成香沫,小白狼被大白鵝啄的痛不俗生,夾著尾巴狂奔,四處尋找著唐小棠的身影。
大師兄和二師兄,從各自的小院裡走出來,沉默不語隨著老師走向後山之後,走上陡峭的石徑,來到絕壁斷崖上。
夫子站到崖畔。
大師兄和二師兄在他身後跪下。
夫子看著遠方的長安城,笑了笑。
……
……
泗水畔。
黑色的罩衣在空中飄舞,夫子乘風而上。
桑桑隨之而去,無數光明金花,從她的身體裡溢位,灑向人間。
天空上的流雲泛著異彩。
恭請夫子顯聖。
人間傳蕩著這個聲音。
夫子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光明之中。
……
……
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七十八章 登天(下)
人間某座小鎮,某處集市,熱鬧嘈亂,空氣裡瀰漫著爛菜葉和雞屎的味道。一個男人提著一壺酒,走進一間肉鋪。屠夫關上鋪門,帶著那人登上二樓天台,對桌坐下,開始喝酒吃肉。
酒徒望向天空某處,嘲諷說道:“他總說昊天飛的再高又有什麼用,如今看來他再強又如何?終是要離開人間,向天空飛去。”
屠夫說道:“為了那些莫名的念頭,便要放棄永生,去對抗永遠不可能戰勝的上蒼,在有些人看來這或者很瀟灑,實際上不過是愚蠢罷了。”
……
……
西陵神國深山老林裡。
陳皮皮跪在知守觀裡的湖畔,對著天空不停流淚,雙肩塌著,身體不停顫抖,眼睛哭到紅腫,就像被雪迷了眼睛的兔子。
中年道人站在他身後,嘆息安慰說道:“夫子既然已經顯聖登天,那麼你父親便可以回來,至少這算是一件好事。”
……
……
陳皮皮的父親是知守觀觀主。
他叫陳某,無數年來身上都是一襲青色道衣,故號青衣道人。
多年前,書院軻浩然遭天誅而死,夫子登桃山,入西陵神殿,知守觀被迫全力出擊,此一役,道門無數強者殞命或重殘,青衣道人哪怕請動懸空寺講經首座聯手,依然無法在夫子手那根棍子下支撐片刻。
那之後,他被迫飄零於南海之上。終生不敢踏足陸地一步。
青衣道人在南海無數島嶼間流浪,跟隨漁船漂泊,他不停修行,與南海取珠的漁女生下一個孩子,然後把那個孩子送到了夫子門下。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能踏上陸地。
因為夫子不准他登岸。
今日夫子終於登天,按道理來說。他終於可以登岸了。
但青衣飄飄,依然在南海無數海島間來回。
一座蔥蔥郁郁的海島上,忽然出現他的身形。
下一刻。他便消失。
數千裡外,他的雙腳落在另一座海島的沙灘上。
然後他再次消失。
在每一座海島上,他都只能停留片刻。甚至無法停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