憫。
橫木清晰地感覺到這種情緒·臉色變得異常陰鬱,心境卻越發冷靜,因為既然他想嘗試留下對方·便必須冷靜到極點。
那人終於說話了:“你可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這種問話一般會出現在兩名強者決鬥之後,勝利者看著失敗者,充滿同情地問上一句,給觀眾帶來十足的英雄惺惺相惜之感,而這種問話如果出現在決戰之前,則充滿了不屑一顧的嘲弄感。
橫木沒有誤會那人是在嘲弄自己,雖然那緩慢的語速·平靜的語調,聽上去確實是嘲諷的語氣·但他知道不是,因為那人不是那樣的
這句話是問柳亦青的。
柳亦青抬起頭來,隔著白布看著夜色下的臨康城,雖然他現在看不到,但他以前看過很多次,記得這座城的很多細節。
做為一名修行者,他數年前便已經晉入知命境,做為一名劍師,他今夜單劍赴死,一劍摧皇城,已然領悟到劍道的真諦,做為一名男人,他這輩子殺死了兩名南晉皇帝,註定將會寫在歷史上,已然沒有任何遺憾。
做為一個人,他平生心願已足,只是做為劍閣之主和一名南晉人,他確實還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和事,但他沒有說的太具體,因為他相信,唐國和書院如果能夠在這場戰爭中獲勝,自然會處理的很好,如果不能獲勝,想來這個世界上大概再也不會有南晉和劍閣,既然如此,何必多言?
於是他什麼都沒有說,抿緊了薄薄如劍的雙唇,滿懷喜樂地等待最後的解脫。
夜色裡再次響起一聲嘆息,這聲嘆息裡充滿了感慨與尊敬,又彷彿告別。
有徐徐清風起於護城河間,直上夜穹,吹散幾縷想要纏住明月的夜雲,吹散地面上散落的石礫,來到皇城前,來到輦前。
橫木立人神情驟凜,斷喝一聲,十餘柄細刀齊聲出鞘,於夜風裡綻放光限光明,雙手橫握刀柄,集無數神輝,便向那道清風斬去!
迎風一刀斬!就算你是真正的清風,也要被我一刀斬斷!就算你已經是修行界的傳說,又如何越過我這道由刀意神輝凝成的樊籠!
明刀照亮夜色,橫木立人的眼眸一片明亮!他的刀意神輝盡數噴吐而出,他覺得渾身通明,彷彿將要御風而去,他從未生出如此完美的感覺!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清風沒有被斬斷,也沒有任何事物越過樊籠,完美的依然完美,只是停在夜色裡,卻是那樣的孤單。
因為在他揮刀之前,那陣清風已然飄過,在他用刀意神輝佈下樊籠之前,那道身影已然出現在輦前,在他的完美一擊開始之前,這場戰爭已然結束。
一位書生站在輦前,穿著件滿是塵埃的舊棉襖,腰帶間插著根木棍,還有一卷舊書,神情溫和,就像是鄉間最常見的塾師。
看著此人,橫木立人握著刀柄的雙手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憤怒,寒聲問道:“書院大先生?”
那書生,自然便是書院大師兄。
大師兄沒有理他,看著輦上的柳亦青,說道:“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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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垂幕之年 第六卷 忽然之間第十一章 何必說抱歉
柳亦青還活著,但他受的傷極重,橫木立人用無窮無盡的昊天神輝,讓他暫時活著,那種活著必然會比死去更痛苦。
大師兄出現在臨康城,出現在皇城廢墟前,站在橫木立人與柳亦青之間,昊天神輝自然斷絕,柳亦青即將解脫——正是因為解脫,又或者因為解脫之前的那些故事,大師兄對柳亦青說抱歉,沉重而誠懇。
橫木立人不想柳亦青得到解脫,這讓他感到很憤怒,大師兄不理他,這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受到足夠的尊重,於是愈加憤怒。
他寒聲說道:“大先生終究還是來晚了,或者說,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前你根本不敢出現,那麼這時候你出現,對這個臨死之人說抱歉……還有什麼意義?大先生不覺得這很虛偽?還是說這樣能夠安慰你自己?”
無論如何,書院今夜始終沒有出手,柳亦青必然死去,橫木立人這些滿含嘲諷意味的話語便是最鋒利的刀刃,直誅人心。
大師兄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這些話,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看著輦上渾身是血的柳亦青,再次重複說道:“抱歉。”
柳亦青平靜說道:“大先生很清楚,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大師兄想了想,說道:“書院本來可以不讓你做這種選擇。”
柳亦青搖搖頭,說道:“